宣玨當然沒反應。

垂眸用餐。

他吃食斯文，在市井煙火的嘈雜里靜坐，竟也被他坐出了點焚香靜室的優雅。

謝重姒干脆坐在四方木桌的一旁板凳上，撐著腦袋側頭看他。甚至出食指，了他的臉。

果不其然了個空。

“哎”了聲，惡人先告狀：“小氣鬼，臉都不給我一下。”

到逛還不累的阿飄狀態實在好，謝重姒只需要當個小尾，就能跟著游覽風景品略山河，滿意至極。悠閑怡然地快要忘了夢外焦頭爛額，也幾乎忘了此時宣玨在背負什麼心行走大齊。

就單純好奇雀躍地跟著他。看他騎馬過古道，綠意蔥蘢蓋人眼，襯得公子眉眼溫潤，人如畫卷；也看他隨意擺個攤就問診把脈，略收薄財充做路費，或是筆墨丹青換了酒錢；還看得江舟聽雨，樓臺月，與客把酒言歡；再后來，還有塞北沙漠，他獵比試，贏了花環，周圍人起哄，讓他戴在最喜的姑娘頭上，他無奈一笑，似是不慎手，極通靈的駿馬替他化解尷尬，頂住花環，滋滋地轉了圈。

謝重姒笑瞇瞇地和馬兄面對面，指著它頭頂花環：“我的。還我。”

馬兄似是震驚的不要臉，鼻腔里噴出熱氣，要拿蹄子撅。明知踢不中，謝重姒還是悠悠然躲開，躲到宣玨背后，狐假虎威道：“本來就是我的嘛！”

當然，偶爾也會吃個豆腐。反正某人也看不到，那也不需故作矜持，眼也不眨地欣賞。

每次宣玨出浴總是手賤地想一把，仍舊是個空，最后謝重姒心道：早晚要找回來個夠。

瀟灑無憂的游歷旅途風平浪靜，直到那天，有人避開暗衛，和宣玨見了一面。

不用猜想，也能知曉是氏族勢力，他們開門見山：“宣公子，許久未見。”

第111章 雙環 ……是靠想你活下去的。……

江南茶樓里, 宣玨給他們煮了茶，端起四平八穩的笑：“招待不周，見諒。”

“都是自己人, 無須拘束。再說, 臨安地界，當是我們招待你。”說話的是個平輩人，姓蒙，單字“奔”，和宣玨年識，有禮有節地引他和另幾位同齡人認識, “來臨安也不曉得吱使一聲，你這就見外了啊。還是說, 怕今上起疑, 不得不退避三舍？”

宣玨不置可否笑笑, 模棱兩可地恰到好：“畢竟引開暗衛耳目實屬不易，馳之費心了。”

蒙奔簡樸書生扮相，白面文弱，唯獨一雙眼里流轉, 眼珠子滴溜溜打了個轉，道：“舉手之勞。京里有說何時讓你回去嗎？”

宣玨：“未曾。”

蒙奔：“那就多在江南留些時日。恐怕不止是我，旁人也想和你聊聊。一年來風聲鶴唳, 諸族草木皆兵, 不安許久了。你久居都, 京城事宜清楚些兒，他們想從你里拉消息。你斟酌考慮，也別都推了，牽線搭橋串點人人脈, 給自己留條后路也是好的。我先給你個聲。”

宣玨多算和蒙奔相投，因此沒拒絕他的邀約，至于其余人……

他淡淡地道：“我心里有數。”

“有數就好。”蒙奔招呼茶博士奉上糕點，掐著時辰同他講解周邊風趣，胡侃些無傷大雅的朝堂政事。

其余人都是怕氣氛凝滯，找來作陪的，發言踴躍，一時半會倒也境融洽。

謝重姒對這些人不。

各家各族，人數眾多，其中有心狠手辣為非作歹之輩，自然也有出塵不染的“網之魚”。

宣玨有一兩個聊得來的，再自然不過。比如齊岳，又比如這位。

坐在一旁靜默看著，輕聲道：“真好。”

那時還能有真心為他考慮的儕朋，真好。

茶盞蒸騰熱氣散了，宣玨瞥向計時刻，將陶杯放下，道：“說罷，還找我何事？照你習慣，真提醒我這麼點零碎小事，不至于親自跑一趟。春末學堂應是忙得腳不沾地，難為你空前來。”

蒙奔頓住，隔了許久，才緩緩地開口：“嶺那一脈行刑得晚，拖到春初。我去送了他最后一程。他向我打聽你的況，我如實告之了，說你獨得赦免，有公主庇護著，尚算穩妥，但日后說不準。”

提起齊岳，這位同為氏族里“不務正業”的公子哥嘆了口氣，無奈搖頭：“他都快要砍頭了，還有心思讓我去幫他打聽去年押注可有中頭獎，怎的，是看家族氣運太差，能在錢財運上找補回來怎的？你別說，我去看了，真給他贏了個三千白銀，十年來的最高獎注。可惜那家伙看不到了。我鳩占鵲巢，干脆拿了那三千兩過來，散給被齊氏牽連的一些無辜仆從和他們后人，算是給這小子積德行善吧。”

宣玨微微一愣，遲疑問道：“……嶺還說了什麼嗎？”

蒙奔正起來：“他的確有話讓我轉告你。離玉，他說：‘不要自責，無關你事’。”

宣玨重新拾起杯，像給誰敬酒般：“他年九泉之下，我給他親自謝罪。”

蒙奔：“都說了不關你事了！”

“可能麼？”宣玨眼皮一掀，“你我都心知肚明背后貓膩。而不宣難，視而不見更難。我說了心里有數，自然有數——家父予我轉齊家的那封信，離京后我沒讓人經手。只可能在都時被做了手腳。離京前舊友邀我手談，曾去墨韻樓一趟，偶遇過太子門客谷倫。你說，一個卡著單日才會來的清客，為何雙日會在，又為何一改向來獨坐三樓窗邊的習慣，到了八樓湊熱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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