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玨垂眸看,忽然道:“臣想住。”
第119章 終章 恰如梁上燕,歲歲得相見
以世人眼來看, 謝重姒天潢貴胄,潑天富貴里順風順水長大,定是溺于樂, 于建造修葺之事上極盡雕細琢、窮侈極奢。宣玨則是出生書香世家, 素雅清淡,不在乎外之,極簡樸約,天地為席也能恬淡釋然。
……但實際恰恰相反。
謝重姒審歪到東大洋,九匹馬都拉不回來,下人又不敢拿蒜皮的修建瑣事再三煩, 前世最后公主府建筑風格可謂一言難盡。
紅木共石亭一,楓葉同桑葉齊飛, 花苑里種類繁多到白貓打個滾兒, 就能染五六斑斕虎。
哪天心來添點料, 更是烏泱泱七八糟。
每一個前去公主府拜見的客人都恨不得沒長眼。
直到宣玨搬進西廂院,閑暇時日修正裝飾一番后,公主府才勉強夠看,向著“莊重大氣”靠攏。
聽到他說想住公主府, 謝重姒也不奇怪,正好將看著就頭大的整修事宜丟過去,當個甩手掌柜。
當下迫不及待地應道:“行啊, 你什麼時候過來?公主府大門給你敞著。”
前后兩世賜住的公主府雖都規格高占地廣, 但地點不盡相同——
前世公主府是父皇潛邸, 因此和天金闕有地道相連;如今則更靠長安巷些許,走小半時辰就能到達史府邸,秋日甚至能聞到深巷排桂花盛開時的濃香。〔璍〕
謝重姒頓了頓,又道:“主屋還在修繕, 不過東邊的廂房差不多整頓好了,能住人。我讓人先收拾出來?到時候他們圖紙直接給你過目。那些亭臺樓閣我覺大差不差,都想布置進去,難以抉擇,你按著你心意選就行,不用再問我意見。”
宣玨瞥了眼,知道又拿他當苦力使了,握住手十指相扣,邊向前走去,邊道:“好。殿下呢?何時搬來?”
謝重姒本想說還在行宮賴段時日,但見側人垂眸溫順,任勞任怨的模樣,心地哄道:“哎你什麼時候過去,我就什麼時候過去唄。”
風流恣意地調笑:“總不能讓人獨守空房吧?”
宣玨隨過癮,心里飛快過了遍近來事務和忙碌程度,略一思忖道:“下月中旬,稍閑幾分,戶部要事也只剩細枝末節,屆時我再過去。花苑到時候圈騰妥當,可以把錦它們接來。”
天金闕,一來貴人眾多,玄鷹兇狠好斗,怕沖撞貴人,二來皇宮不宜豢養猛,沖煞紫氣。所以謝重姒那三只獵鷹慣來養在守拙園,隔三差五喂食騎獵,但到底離得遠,謝重姒早有接來的想法,而不是像上一世那般放歸鬼谷。
聞言雙眸一亮,喜道:“錦喜高,給它騰個枝頭懸架;涿鹿好,可以多添置點小玩意給它叼啄;還有太白,年紀比較大了,好靜,得安排離另外倆遠點。”
宣玨:“好。”
謝重姒又想到哪說哪,一連蹦幾個稀奇古怪的點子,宣玨都點頭應下。
去年年中,戶部與禮部共修繕太廟,他主要負責布局統籌,對土木建造也算悉,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應該不難實現。
“應該就這些了。”謝重姒想了想,“暖閣就按著皇兄府上的仿制吧,不過基筑改圓弧更好,方角容易磕到人——我小時候就磕到過額頭,可疼了。天金闕大概六七月才能重修部分,父皇這幾個月估計也就住在太子府上。”
幸災樂禍地彎眸笑道:“據說皇兄被父皇訓得夠嗆。我看他啊,得再被耳提面命些時日。哦對了,離玉……”
晃了晃宣玨的手,側頭看他道:“母后之事,你當年是不是其實就差……臨門一腳了?”
宣玨:“殿下何出此言?”
“前年父皇就不讓皇兄再查了。我哥他暗地里繼續,將江湖的事宜由谷主協助。去年快年末的時候,谷主來都一趟了。”
謝重姒回憶著道。
那時守城大戰剛過,塵戈越過城外還殘存的未撤燕軍,無視這些仍舊虎視眈眈的駐扎兵卒,毫不見外信步太子府,然后和大齊最尊貴的帝王轟轟烈烈吵了一架。
塵戈避世多年,來無影去無蹤,宮人侍衛也都不知道他是誰。
還是蔣明瓢提了句“白發紫”,但“樣貌年輕”,謝重姒才反應過來,塵戈來過一趟,未足一個時辰便又面無表地離去。
“和父皇不歡而散。”謝重姒想到蔣明的說辭,下道,“當然,因著江湖的事皇兄貪圖簡單,沒自行布人手,都是通過鬼谷那一脈的線。谷主不說,皇兄消息就斷了,父皇第二次不準他手,他就徹底沒轍了,現在還抓心撓肺呢。”
宣玨失笑,轉而笑斂,像是安,不輕不重地了掌心,道:“你可知你母后昔年廢過武功?”
這次到謝重姒愣了,父輩行經背負的厄運從不會向晚輩提及,偶有說起,也是涂脂抹后的年輕狂、歲月靜好,皺了皺眉,真琢磨出幾點“果真如此”來。
“江湖事易遮掩、無人見,黃沙一飄,黃土一蓋,不需幾年,幾天就無人知曉了。我沒能查到所有,但連猜帶蒙,能拼湊個大概。再聽你談及谷主來過,未告知太子查證事宜……我想的應當不錯。”宣玨吐字輕緩,怕嚇到般,盡可能溫和了聲,“二三十年前,應是有某事,先皇后得罪過南疆的苗蠱巫派。那支派系很詭譎神,藏在大山里幾百年安分守己。當年刺客用的旋鏢和淬毒,都來自巫派。只不過皇后和陛下婚時,頂的是尚書小姐份,江湖用的也是別名,所以一直也沒人看出端倪來。直到明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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