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邵畔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去吧。”

衛麟這才退下去。

程慕寧從窗邊移步過來，正握起壺把，才發覺茶壺已經空了，銀竹見狀，從旁邊的茶爐上拿起一把紫砂壺，換了桌上那只空茶壺。

順著程慕寧手里那柄團扇，茶的香味飄了出來。

裴邵眼看，“我的人好用嗎？”

“好用啊。”程慕寧笑了笑，并不為自己的逾矩到抱歉，認真點茶時雙目微垂，說話也沒有抬眸：“誒，你大哥……裴世子，可有來信，何時抵京？”

“快馬加鞭，還有五六日吧，”裴邵看程慕寧的神，竟然從這張遇事從容的臉上窺見了一異樣的神，他瞇了瞇眼，略有遲疑道：“你怕他？”

程慕寧沉片刻，道：“圣上命禮部著人接待世子，這次朝廷理虧，禮部也是戰戰兢兢，不知道世子喜歡什麼，前兩日幾個大人堵在門外，向我打聽世子的喜好，只是前幾次他進京述職，我也不在京中，并未見過他。”

“就為這個？”裴邵道：“事不關禮部，大哥知道，做戲做到哪個份上他心里有數，這趟來也不是來看我的，秋冬的季節，邊境有的是戰要打，讓戶部做好準備吧。”

程慕寧瓣微，溫吞吞地哦了聲。

知道更麻煩。

戶部禮部都有自己的差使，但要給裴氏一個代的卻不止朝廷。從當年到現在，程慕寧都一而再地利用裴邵促局面，此次他涉險也難辭其咎，這會兒將要面對裴鄴，說實在話，現在比程崢還心虛。

畢竟人家好好一個弟弟，被幾次三番的，糟蹋。

思及此，程慕寧心口酸脹，借著抿茶的作飛快地看了眼裴邵，卻恰好和裴邵那靜靜打量的視線撞在一起，程慕寧間一嗆，重重咳嗽起來。

裴邵皺起眉頭，手拍了兩下的背脊，“你又打什麼主意？”

程慕寧咳紅了眼，來不及應話。

正這時，周泯獷的聲音從簾外砸進來，接著他一掀簾，邁進來說：“公主，宮里來消——”

見程慕寧淚眼盈盈，周泯倏地一怔，余瞟了眼裴邵那只搭在公主背脊上的手，“那、我一會兒再……”

裴邵不耐煩道：“說。”

“哦……”周泯尷尬地了默鼻子，說道：“也沒什麼、就是，棲宮的軍守衛拿下個試圖在皇后吃食里手腳的宮，鬧出的靜不小，公主此前讓人看著棲宮，屬下特來稟報一聲。”

程慕寧已然整頓好儀態，“皇后如何？”

周泯答道：“皇后無恙，所幸上菜時孟太醫正在診脈，及時察覺了不對。”

程慕寧面上沒有緒，似乎早料到會有這樣的事，繼續把茶喝盡，潤過嗓子道：“讓人繼續看著。”

周泯點頭就要退下，程慕寧又忽然住他：“紀芳還在偏院？”

“應該是。”周泯道：“他奉上諭，屬下不敢趕他走，就讓他與那幾個太醫住一塊了。”

“讓他來一趟，我有事要吩咐他。”

……

夜深重，乾宮的燈燭還燒得旺盛。程崢兩眼昏昏地摁著奏疏，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許敬卿驟然倒臺，那些原本因為許敬卿而積蓄的勢利也七零八散，程崢原本小心翼翼維持的某種平衡被打破，又失去了許家這一母家的支撐，此前許敬卿能替他擋著的事，現在一窩蜂地全涌在了他眼前。

另有皇后的孕令他夜夜難眠，吳有宜在這個時候突發惡疾臥病不起，舉薦了孟佐藍侍奉皇后，程崢本來以為孟佐藍可以為他所用，誰料這個人完全聽不懂暗話，任程崢如何表示都接不上茬。

幫不上忙，還幫倒忙。

越想越頭疼，程崢將手里的折子猛地一拍在案上，反手掉了侍正端來的安神茶。只聽哐當一聲，侍的臉當即就白了，膝蓋與杯盞幾乎同時落地，“圣、圣上恕罪！”

這陣子程崢氣不順，前的宮人換了一波又一波，這小太監也是剛來的，當下抖得不樣子。

然而程崢還沒來得及發作，便又有人擱下了只茶碗，那手穩穩當當，連茶水里的漣漪都沒晃一下。程崢抬眼，就見紀芳捧著張圓臉在跟前，笑著說：“深更半夜，圣上跟奴才置什麼氣。”

他朝那太監淡下笑，拿著腔調說：“還不快麻利收拾了滾出去，擱主子跟前礙眼。”

“是、是！”那小太監磕了兩個響頭，當即退了下去。

程崢向紀芳，眉頭蹙了下說：“朕不是讓你在裴府幫著阿姐看顧裴邵，你怎麼自己回來了？裴邵又出什麼事了？”

紀芳道：“圣上且寬心，殿帥好著呢，這不是殿帥醒了嘛，公主差奴才來給圣上報個喜。”

“太醫早就來報過。”程崢松了口氣，了眉心說：“總算是有一件高興事。”

他又問：“這些日子，裴府可有什麼異？”

紀芳見他頭疼，駕輕就地就繞到他后摁起太，說：“沒見異，就是陸小公子隔三差五地來借太醫，就剛才，奴才離開裴府時正撞見陸公子呢。”

程崢忙得昏頭，反應了片刻，道：“陸戎玉？他好端端借太醫做什麼？”

“陸公子是來給陸姑娘請大夫的。”紀芳道：“中秋宴上陸姑娘不是救駕了傷麼，后來宮里大事小事都趕在一塊了，太醫更是個個不得空，陸公子也沒辦法，只能想著法在裴府借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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