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紀芳趕了回來，著汗說：“公主，路上馬車壞了，奴才回晚了——”

他繞過屏風，見裴邵在此，神更為恭敬，行過禮說：“殿帥也在。”

程慕寧擱下筆，道：“今日還是沒見到太傅？”

自打皇后誕下這對雙胞胎后，程慕寧便每日讓紀芳給葛太傅府上送藥，其名曰是打著宮里的幌子探視，實則是想邀太傅回朝，但次次壁，顯然紀芳這回也沒見到人。

他搖頭嘆氣道：“公主，依奴才看，太傅是鐵了心辭，只怕再去多趟都一樣。”

程慕寧抿了抿，“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誒。”紀芳瞥了眼小公主，“那仁悅公主……”

紀芳這陣子擔著照看兩位小主子的差事，他心知肚明，如今這兩位皇嗣關系著他的前途，是以百般上心不敢懈怠，就連回宮的一路都趕慢趕。

程慕寧一時晃神沒應聲，紀芳心頭一，裴邵才說：“抱下去吧。”

“誒！”紀芳松了口氣，小心翼翼接過小公主，邊逗著邊退下去。

“你著急立儲，不止是想穩定人心。”裴邵站在桌邊，邊替洗筆邊說：“也是想定太傅的心吧。”

程慕寧回過神來，說：“儲君是天下的希，也是太傅的希，他是毋庸置疑的帝師，必定要給兩位殿下當老師的。按理說儲君已定，他也該……或許，是因為我吧。”

裴邵看，“你覺得，他不想讓你代天子執政？”

“太傅崇尚孔孟之道，最是講究仁義禮法，我如今越俎代庖，于他而言，是大逆不道，若不是對我還有師生誼在，他恐怕早就聯合天下文臣彈劾我了，太傅在朝中聲非凡，那時無論我有什麼對策，都無能為力。”程慕寧說罷深吸了口氣，“我真該慶幸，他不止是程崢的老師，也是我的老師，眼下他閉門不出，已是對我手下留了，我卻還盼著他能站在我這里，的確是我癡心妄想了。”

“未必。”裴邵說：“再等等看吧。”

……

程崢因病停朝已有月余，政務堆積，百汲汲皇皇，偏呈上去的折子又都經殿前司的手，眾人知道要越過殿前司這道門檻，首先要公主點頭，未免耽擱了要事，只能先在政事堂將諸事與公主議定。

這樣的形式，除了不在太和殿，與早朝也沒有什麼區別，只是諸臣還謹守著最后那道君臣倫理，不敢壞了規矩。

與烏蒙的和談已經商定得八九不離十了，和親事宜也已經安排妥當，王冕道：“欽天監算定的吉日有兩個，一個在三月十八，一個在五月二十，只是三月倉促了些，臣以為五月更為穩妥些，但是岱森似乎不想等太久，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程慕寧翻看奏本說：“公主和親是大事，倉促不得，五月吧。”

“那岱森那里……”

程慕寧抬目，“是我們嫁公主。”

“呃。”王冕了鼻，“是。”

“馮大人。”程慕寧合上奏本，說：“你呈給圣上的折子里，彈劾了汶州知州潘長鴻？”

馮譽抬了下眼，“是。”

程慕寧道：“據我所知，這不是你第一次彈劾潘長鴻了。”

“的確。”談及正事，馮譽也不再計較與程慕寧的那點恩恩怨怨，正道：“此人雖為一州知州，但公務上極為懶怠，汶州又挨著瀛都，是大周與烏蒙的界，互市也設在此，就因潘長鴻的不作為，這些年汶州可謂民不聊生。據我所知，潘長鴻此人與烏蒙私底下還有生意往來，有以公謀私之嫌。”

程慕寧沉，“但此前為何沒有嚴查？”

馮譽道：“潘長鴻擔著邊防軍政與互市，若是要查，只怕查的不是他一人，圣上的意思是，未免汶州起來讓烏蒙趁虛而，暫且不為好，但我看如今烏蒙王庭也是大換，無瑕顧及其他，這正是我們清查汶州的好時候。”

此時張吉出言道：“但若要查辦就要先擇好接手的人選，知州反倒不是關鍵，關鍵是那守備軍指揮使要不要跟著查辦？眼下瀛都六州將要回到大周，邊境勢必要有一番整頓，一個不慎，只怕麻煩。”

“回回都怕麻煩，那何時才能查？”馮譽不悅道：“難不就放任此人在邊關之地為非作歹，再養出第二個武德侯不？”

“你這個急子，我又沒說不能辦。”張吉道：“不過就是問問你守備軍指揮的人選，總不能什麼都沒準備就將人拿了吧？你是兵部的你最清楚，軍中起來，可是要出大事的。”

這顯然也是馮譽的難，他攏眉道：“我已擬了幾個人選，倘若圣上允準，此事可以再議。”

程慕寧聽他們議論，起踱至臺階前，思忖道：“我這倒是有一個人選。”

馮譽一頓，沒想程慕寧這麼快就同意了，“公主請說。”

程慕寧道：“裴邵如何？”

馮譽聞言一驚，諸臣亦是頭接耳。

裴邵執掌殿前司數萬軍，讓他去汶州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接管一個爛攤子，他愿意？

此事只是一提，并未議定，但裴邵很快就得知了消息。當夜下職他沒有離宮，而是輕車路進了扶鸞宮。程慕寧正對鏡拆著發髻，從鏡中窺見他滿臉郁。

“你想讓我離開京城？”

程慕寧白日見朝臣心打扮過，發髻尤為難拆，費了好大勁才拆下一縷，“別看汶州眼下是一灘子事，可地方屯兵數萬，是能真刀真槍任你擺布的，雖然短時間看的確不如你在京中聲勢烜赫，但瀛都將要回歸，假以時日汶州必是要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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