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邵聲愈沉:“所以,你想讓我離開京城。”
程慕寧手上作一頓,在鏡中與他對視,“裴邵,烏蒙與大周議和,汶州有兵有互市,我要用人,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到別的人選。”
裴邵臉并未緩和,走近幾步說:“你事先怎麼不與我商議?程慕寧,你非要先做決定再通知我?”
程慕寧怔了怔,仰頭笑說:“裴邵,我好像第一次聽你喊我名字,我還以為我名字燙呢。”
裴邵面無表地俯看。
程慕寧角微斂,抵輕輕咳了聲。擱下珠釵,起拉住他一只手,說:“馮譽臨時上了道折子,話趕話說到那兒了,我實在來不及再與你商議,何況此事尚未議定,你若不想去,我不會強迫你。”
裴邵眉心有所松,“我若去了汶州,殿前司怎麼辦?”
“不是還有衛嶙嗎?”程慕寧道:“他原本就是為接替你的位置而來到京城。”
裴邵沒緒地笑了一下,單挑起眉梢說:“這你都想好了,你不是臨時才想的這事,早在岱森提議將互市由你接管時,你就已經想好了吧。”
程慕寧道:“我只是覺得——”
“你是覺得勝局已定,不需要我了對吧?”裴邵往前將抵在妝臺上,一雙深瞳幽幽地盯著程慕寧,像是想在臉上盯出個窟窿,“你解釋,你最好能給我一個汶州非我不可的理由。”
四目相對,程慕寧沉默了片刻,說:“你離開朔東五年,朔東早已沒有你的位置。”
裴邵微怔,扶在程慕寧腰上的那只手輕輕收攏。
“京城不適合你,宮里也不適合你。”程慕寧道:“雄鷹應該有自己的天空,一無所有的汶州才能施展你的抱負。我也需要你,為我開疆拓土,這個理由可以嗎?”
裴邵久久不言。
半響才啞聲說:“那麼遠,怎麼見?”
程慕寧聞言當即笑了,兩手攀上裴邵的脖頸,說:“能見的,我每旬都去看你,就當做巡查關塞了。”
裴邵斜眼看,“來回二十日,你的馬再走慢點,要一個月。”
程慕寧說:“那就每三個月。”
“算了吧,就你這子,來回一個月你再病上一個月。”這個人哄他都不打腹稿的,裴邵心口堵了半響終是泄氣,他冷酷地住的下頷打量,這個眼神讓程慕寧覺得危險。
第113章
“噹——”
鐘鼓樓傳來報時的回響,亥時了。
各宮燈火接連熄下,扶鸞宮也只剩一片半明半昧的昏黃。銀竹捧著剛溫好的藥往殿去,紅錦替提著燈籠照路,說:“近來怎麼這麼快就熄燈了,公主不是喜歡亮堂麼?”
銀竹道:“公主只是怕黑,倒也無需闔宮通明。本來國庫就張,宮里減著用度,公主說了,扶鸞宮蠟燭用量超了定額不好。”
紅錦推開門,嗤聲說:“定是有人嚼舌了,拿這麼點小事做文章,這些人慣會欺負公主。”
銀竹朝“噓”了聲,將藥擱在案幾上,隔著屏風說:“公主,用藥了。”
無人應答。
屏風那邊還著,約有緩慢的呼吸聲。
銀竹遲疑道:“公主?”
“公主是不是睡著了?”紅錦說罷就要上前,“我去——”
銀竹卻在這時手將一拽,在紅錦疑地看過來時朝無聲搖了下頭,匆忙拉著人往外走。
紅錦尤為不解,“你做什麼?藥還沒喝呢,無人盯著公主又要忘了。”
“別說了。”銀竹低了聲音,迅速將殿門闔上。
紅錦這才察覺的不對,提燈靠近的臉,說:“你臉怎麼紅了?”
裴邵坐在椅上,額角細的汗從仰起的脖頸落,待那腳步聲遠去他才克制地出聲,低頭看著程慕寧被自己摁住的腦袋,啞聲道:“誰又欺負你?”
趁裴邵松了力道,程慕寧才得以抬頭緩口氣,的聲音都在打,“你。”
這一個“你”字險些讓裴邵繳械投降,男人的結下意識地了一下。人前儀態萬方高高在上的公主此刻跪在他下,角都被磨紅了,仰首時兩眼含著淚,倒映著晃的燭火,看起來熠熠生輝又我見猶憐。這樣極致的反差讓裴邵爽到了,他呼吸紊,著程慕寧的脖頸往下摁,用哄騙的語氣說:“給你買蠟燭。”
程慕寧的聲音被堵在了嚨里,只能用牙輕輕磕了下來表達不滿。
裴邵悶哼出聲,笑了。
……
程慕寧跪久了膝蓋發,起時踉蹌了兩步,裴邵從后面扶了一把。他垂目睨著的角看,帶著點玩味的口吻道:“還行嗎?”
程慕寧故作鎮定,“嗯”了聲撇開他的手,徑直朝洗漱架走去,凈手漱口后,對鏡了破損的角,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始作俑者。
然而對面卻一派坦然,裴邵試了試藥的溫度,說:“過來喝藥。”
程慕寧走過去,端起來抿了口,卻沒有喝盡,只是坐下來拆卸自己被裴邵得凌的發髻。
裴邵捻起一縷發,“生氣了?”
“沒有啊。”程慕寧扯斷了兩打結的發。
裴邵扣住的手腕,起替拆掉那一撮纏繞的發,“也沒用手,你手抖什麼。”
程慕寧眼神幽幽斜向他,正好被裴邵逮了個正著,他忍住沒有笑,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樣,揚眉說:“是你自己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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