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中道以手支頤，瞧了好一會兒，才問：“這是越國公府的家奴，事如何，越國公夫人可以自行裁定，與我有什麼干系呢。”

喬翎一邊剝核桃，一邊道：“我想著這個人既然是為了勞子厚一事找上我的，未必就不會去找薛大夫，畢竟當日之事，咱們兩個其實應該算是同謀。”

薛中道眼波輕微地了一下。

喬翎低頭剝核桃，也沒瞧見，只繼續說：“我這邊呢，倒是愿意松一松手，且聽聽其人有什麼話可說，再去裁定此事該當如何置，只是我也想——這個傻子未必只會對我一個人出手，興許還會不自量力，去尋薛大夫的短呢？”

加重語氣：“這可大大不妙！”

薛中道冷笑一聲。

喬翎見狀，卻笑瞇瞇道：“事后我都打聽過啦，原來薛大夫也是以朝天郎份仕的，難怪才三十出頭就了史臺的主！”

“這個傻子一點朝中規矩都不懂，勞子厚的事是圣上金口玉言敲定了的，哪里是他胡尋一點人證亦或者證就能翻案的？我能看破他，薛大夫難道會看不破？”

沒等薛中道問，就一五一十地講了：“再后來知道薛大夫這樣素日里極出門的人，居然也有興致到西市的酒樓來坐一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一定是布下天羅地網，專留出空子來，等著收拾這個傻子啦！”

說完，將一整瓣完整出來的核桃仁遞過去：“薛大夫，來吃核桃！”

薛中道瞧了一眼，接到手里，面無表地咬了一口。

這才說：“越國公夫人擔著京兆府尹的位，知道有人在神都城行兇，怎麼也不趕將人抓捕歸案？”

喬翎知道他說的是那人殺了翡翠哥哥和那東都來的人口販子的事，當下也不遮掩，如實道：“老實說，我覺得他們倆都該死的……”

翡翠的哥哥是王八蛋，一把年紀了不務正業，回家敲詐爹娘，打親妹妹的主意，想著把當牲口賣給人口販子，這不該死嗎？

至于那個人口販子——這種人殺一百遍都是便宜他了！

薛中道將手里邊那塊核桃送進里，咀嚼幾下，咽進肚子里之后才說：“私刑不該毫無界限，喬尹。”

喬翎語氣跟柳絮似的，虛虛地應了聲：“哦，我知道了。”

薛中道聽這語氣，就知道只是上答應，心里邊并不是很以為然，不由得暗暗搖頭。

真是年輕氣盛啊。

他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手過去：“再給我剝一個。”

喬翎被他這理直氣壯的語氣搞得怔了一下，回過神來之后，知道他是愿意在此事上暫且松口了，不高興起來：“馬上就好！”

一邊剝核桃，一邊往雅間里的那扇窗戶上瞟了一眼：“我都把話說到這種程度了，你還不知道見好就收嗎？”

“虧得薛大夫肯高抬貴手，如若不然，你以為你今天還能有活路？”

這話說完，室短暫地安寂了下去。

如是過了會兒，兩人就聽那扇窗戶發出了一陣“咯吱咯吱”的響聲，然而定睛在屋里邊瞧著，那窗戶卻渾然沒有要打開的痕跡。

喬翎有些驚奇，不由自主地輕輕“咦？”了一聲。

能知到屋子里邊有東西在聽和薛中道說話，只是以為那是個將自己氣息藏得很好的人，現下看來，又好像是猜錯了……

那“咯吱咯吱”的聲音還在繼續。

不多時，喬翎與薛中道都瞧見了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

一張薄薄的紙片循著窗戶的隙慢慢鉆進了屋子里，起初是垂下來的和腳，再之后是腰和肚腹，最后是膛和頭臉……

薛中道起初驚了一下，再回過神來之后，不由起，很興趣地前想要上前去打量這個紙人。

喬翎攔住了他，示意脆皮文往后邊一點，自己上前去，好奇地了那紙人薄薄的手。

薛中道：“小心些！”

喬翎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睛亮亮的，有點興：“起來就是紙的覺！”

薛中道嘆口氣，又說了一遍：“你小心點啊。”

那紙人終于一整個從窗戶里邊鉆了出來，接著，竟如同充氣似的，迅速膨脹起來。

只是因為它本就極其簡陋，這會兒即便充盈起來，那過分扁平的五和紙的軀，瞧著也著實古怪。

它向前走了兩步。

喬翎都沒反應過來，薛中道已經從后邊扣住的腰帶，把往后拉了拉。

那紙人卻先到喬翎面前去，鄭重其事地（？）朝行了個禮：“多謝喬太太為我周全，小激不盡！”

那聲音很冷清，也很平靜，是個子的聲音，聽起來年紀不會太大。

喬翎更驚奇了——紙人還會說話！

薛中道冷靜問道：“是紙人有男之分，還是縱紙人的人，其實是子？”

那紙人道：“當然是因為縱紙人的小是子了。”

喬翎上下打量那紙人幾眼，繼而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替勞子厚出頭？”

那紙人聲音平直得像是一條線：“喬太太，小姓李，名九娘，多年前我父遭遇山洪殞命，我無力安葬，是勞中丞使人埋葬了他，又給了我一點路費離開，方才得以糊口，茍活至今。”

喬翎有點不可置信：“你確定是勞子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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