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吃了一口碎冰，說：“等朕說完，你再說也不遲。”

曾元直頓了頓，應聲道：“是。”

圣上抬手往下了，示意他坐下，又吃一口冰甜水，繼而開門見山地告訴他：“朕打算讓潁川侯立你為世孫。”

曾元直臉微變，馬上又要起。

圣上覷了他一眼，拋出了自己的意思：“別這麼自作多，朕這麼做，不僅僅是為了你。”

“潁川侯府是高皇帝所立的十二家侯府之一，朕需要一個清醒明智的人，去做侯府的主人。”

這句話說完，他短暫緘默了片刻，忽的笑了一下，仿佛意有所指似的：“你永遠不知道一個蠢貨會做什麼蠢事。”

與其來日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被蠢貨拖后，還不如讓蠢貨早點死了來得干凈！

“這件事，朕會使人去跟潁川侯講的，你就不要管了，”圣上往里邊送了顆楊梅，繼而若無其事地問了出來：“哦，對了，你方才想跟朕說什麼來著？”

曾元直：“……”

臣想說的都已經被陛下堵回來了，臣還能說什麼？

曾元直微微垂著頭，視線落在手里邊剔的琉璃碗和其中鮮紅的湯上。

略經思忖之后，他很敏銳地道：“陛下，您是有預，或者很明確地知道了某些訊息，知道再過不久，神都城里可能會有一場大變嗎？”

圣上訝然道：“這話是怎麼說的？”

曾元直輕嘆口氣，道：“不然您為什麼要把臣和朝中許多年輕的員派遣到地方上去，又要明言潁川侯府爵位的事？諸多舉止，頗有風雨來之像。”

圣上聽得笑了起來，笑完之后，他神中浮現出一種可以被稱為和的東西：“你們還太年輕了。”

他說：“年輕人總是一腔銳氣，這固然鋒利，但也很容易刺傷自己，去地方上見一見民生疾苦，對你們來說是好事，對這個天下來說，也是好事。”

風雨來，新生的枝干是很容易被摧殘掉的，但他們不僅僅是年輕人，也是國家的未來和希，這些心智還不算是十分的棟梁之材繼續留在神都，怎麼看，也不是好事。

圣上并不奇怪曾元直能想到這一點——他要是想不到，那就不是曾元直了。

曾元直在圣上的目當中到了名為期許的重量，這在讓他懷之余，也不免的要生出疑竇來。

如若朝中黨爭，政事堂宰相們傾軋不已，放逐年輕一代離開還算是有可原，可現下朝局還算清明坦，如此為之，又是為了什麼？

還有潁川侯府的爵位……

他猶豫著問了出來：“陛下，高皇帝所置的功臣們，是否還有著其他世人不知曉的能量？”

圣上看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曾元直心下了然，回想起方才圣上說過的話，腦海中倏然間閃現出一道人影來！

如果高皇帝功臣們的意志對于圣上來說是很重要的，且圣上又覺得不應該讓蠢人占據這個“重要”，那淮安侯夫人……

他心下微覺悚然。

這時候，圣上已經跟他談起了大理寺的公務，曾元直收回心神，專心應對，等到奏對快要結束的時候才忽然間想起來另外一事。

他遲疑著多說了一句：“既然風雨來，陛下又有意保全年輕一代，京兆府的喬尹雖然初朝堂，但行事勤懇，為人方正……”

曾元直想說，或許也可以讓喬尹外放出去，避一避風頭？

圣上看了自己的臣一眼，面無表道：“你真是想太多了。”

他說：“喬尹就是風雨來的那個‘風雨’。”

曾元直：“……”

曾元直遠目：“……哦。”

一席話說完，他手里邊那碗楊梅沙冰也沒怎麼。

圣上斜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年紀輕輕的，心的倒是多，出去吃。”

又示意大監：“京兆府的人來。”

等喬翎跟太叔洪一起過去，就見曾元直坐在門外的椅子上吹著寒風吃沙冰。

左右看看，悄悄問了句：“好吃嗎？”

曾元直臉發青，嘆口氣，繼而小聲告訴：“好吃，就是得盡量在里邊吃完，外頭冷，吃著冰就更冷了……”

喬翎了然地點了點頭：“哦~”

太叔洪沒聽見倆人對話，發覺掉了隊，回頭：“走啊，磨蹭什麼呢。”

喬翎趕忙道：“就來~”

等到了書房，圣上果然也人給他們倆盛了兩碗楊梅沙冰來，太叔洪端著碗還在想之后該怎麼奏對的時候，余就見喬翎坐在自己旁邊埋頭大吃，一副好得鐳的表。

太叔洪有點心累，里邊悄悄出了點聲，瞪著。

喬翎看過去，擺型給他看：“你也吃啊！”

太叔洪心更累了。

那邊圣上正在看京兆府那邊遞過去的統計文書，不時地問上幾句。

起初回話的是太叔洪——他擔著廢黜坊市的重任，事很多。

再之后，回話的就了喬翎。

這會兒功夫，喬翎已經把那碗沙冰吃了。

大監瞧見了，就笑瞇瞇地問：“喬尹還要嗎？”

喬翎搖頭：“謝謝你，不用啦！”

又滋滋地說：“這個糖水真好喝！”

太叔洪坐在旁邊端著那個冰碗不敢分神，隨時隨地預備著給下屬收拾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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