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有些恍惚，瞳孔里痛苦一閃即逝：“為了那份權力，我已經投注了弘度的命，相較而言，又何必再去顧惜你呢……”

臉上的神有些苦，很快又釋然了：“只是你遠比我想象的要頑強，就此我停住，也是個很好的結局了。”

老太君平整了心虛，語氣舒緩地問：“你今天在我面前將此事點破，又以政事堂的名義送了所謂的裁決文書過來，想來已經知會過圣上了？”

頓了頓，又點頭道：“想必連老聞相公，也被你說了吧？”

喬翎頷首道：“不錯。”

……

跟老聞相公的通，其實比想象中來的更簡單。

喬翎曾經預想過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往聞家去求見老聞相公，連人都沒見到，就被聞夫人趕走了。

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事。

沒有收到邀請就登門，本就是冒昧之事。

要說是以府的份上門，一個從四品的京兆府員強行要見歷經五朝、年近百歲的老首相，也是不合朝廷規范的。

但是聞夫人并沒有對此提出異議，而是痛快地讓人去知會老聞相公了。

再之后，老聞相公也沒有擺譜，亦或者語出責難，同樣很痛快地見了喬翎。

事進展的這樣順利，喬翎其實是有點驚訝的。

自知冒昧，見面之后，一板一眼地向老聞相公行了晚輩禮節，而后老老實實道：“我以為您不會見我呢。”

老聞相公靠著暖爐，“咔嚓咔嚓”在吃薯條，笑瞇瞇說：“喬尹，你很有名，神都城里的人可以不知道我這個老頭子，但是一定得知道你啊！”

又問：“喬尹今日登門來訪，是有何貴干？”

喬翎有點驚異于他的和氣，言辭之間，反倒愈發要客氣幾分：“我這兒有個案子，牽連到了老相公……”

又把張氏夫妻案簡單說了一說。

老聞相公聽完就明白了，馬上就說：“這可跟我沒關系！”

他很詳細地跟喬翎解釋：“我能活這麼大年紀，是因為我娘就很能活，老人家壽九十七歲，再往上數，我的外公外婆也很能活……”

說著，老聞相公打開了話匣子：“年輕人尋覓伴，不要只看相貌，也要看對方的父母兄弟，有沒有早早夭亡的，是否有英年早逝的？家族至親當中，是否有人得過疑難病癥？”

“這可不是小事，對你自己，乃至于你的孩子來說，這是很大的事。”

“人皆其子，怎麼能在孩子未出生之前，就給他預定一副不夠健康的？作為父母而言，這是不慈啊。”

嫁給母親早早去世、父親也不長壽，最后自己青年病逝丈夫的喬翎：“……”

喬翎木然道：“噢，噢，這樣啊。”

老聞相公分完了人生經驗，又說起這案子來：“至于那個什麼趙六指，我就更不認識了，他算哪個牌面上的人，也配我認識？他能認識紀文英，都是件稀奇事兒！”

喬翎見他雖然上了年紀，但是頭腦仍舊清晰，言辭也頗流暢，就跟他了半個底兒，懇請他幫助自己這個后輩演一場戲，釣出幕后黑手來。

都沒有開始勸，老聞相公便滿口應允了。

喬翎這回是真有點吃驚了：“……您怎麼，怎麼這麼配合啊？”

“人啊，不要學松竹，太直了不好，容易累，也不要學梅，太冷了不好，容易寒。”

“要學就學野草，扎得深一點，腳下有立定的功夫，風往哪邊吹，人往哪邊倒。冬天看起來黃了，春天風一吹，哎，又活了！”

他一邊吃薯條，一邊津津樂道：“做人啊，最要的就是識相，不要得罪惹不起的人，你說是吧，喬尹？”

喬翎：“……”

老聞相公意味深長地看著：“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能歷經五朝而不倒了吧，喬尹？”

喬翎：“……”

第150章

喬翎這邊說通了老聞相公，轉而又去史臺去尋薛中道，希屆時史臺能夠介這樁案子，給京兆府這邊打打掩護。

薛中道坐在書案后邊，掀起眼簾來看，有些不解：“怎麼不去找曾卿？”

單就職權而言，大理寺其實更適合介其中，接替京兆府清查此案。

“唉，”喬翎輕嘆口氣：“不好意思再麻煩曾卿了。”

先前國子學舞弊的案子，已經讓人家代勞了，現在又遇上事兒，怎麼好意思再去開口？

薛中道似笑非笑地看著：“哦？是這樣嗎？”

喬翎見糊弄不過去，遂老老實實地道：“且許多人都知道我與曾卿略有私，真的他來審這案子，趙六指未必會愿意翻供……”

一來曾元直名聲在外，明察秋毫，二來，也是怕曾元直為京兆府遮掩，反倒壞了他的事。

但相對而言，在大眾看來，史臺這邊與喬翎卻沒有什麼過深的際，即便是有，那也是相當糟糕的際。

頭一次史臺折了一個杜史，再之后除了一位勞中丞……

薛中道聞言，不由得輕輕“哦”了一聲。

喬翎心想，“哦”是什麼意思？

只是都沒等想明白，薛中道已經痛快地應允了此事：“可以。”

再之后發生的一切，就都是水到渠了。

如今這出戲已經落幕，故事也差不多到了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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