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沒有掌燈，瞧著暗沉沉的，連同圣上臉上的神，都一道模糊了。

曾元直跟著大監進去，便斂行禮，鄭重其事地拜了下去。

圣上盯著他，面有慍：“別人也就罷了，你曾元直難道也看不出那個張玉映上的蹊蹺嗎？英雄救，你選錯了地方！”

曾元直抬起頭來，正道：“陛下，張介甫有罪，這確鑿無疑，但張小娘子早已經與其恩斷義絕，因為張家的案子再牽連到，被沒為奴，豈不冤枉？”

“不要在我面前裝傻！”

圣上冷笑一聲：“你難道不知道張介甫案發的蹊蹺？背后揭破此事，穿針引線的，只怕就是你那位張小娘子呢！”

曾元直則道：“陛下，如若不是張介甫枉法在先，即便張小娘子有意揭破，怕也是不的吧？”

圣上聽得挑眉，臉上慍斂起，而是輕輕“哦”了一聲，滿不在乎道：“那很好啊，想揭破張介甫枉法，功了，這不是很圓滿的結局嗎？”

“陛下！”

曾元直急道：“您明明知道，張小娘子也了此案的牽連……”

圣上往羅漢床上一靠，冷冷道：“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曾元直懇切道：“陛下，張小娘子已經跟張家恩斷義絕了，張介甫法卻牽連到，是否也有不合法度之呢？”

圣上以一種很理解的語氣，循循善道：“你可以去跟中書省的兩位相公協商，看有沒有可能修改一下法令呢？這本也是你們大理寺的職權之一啊。”

曾元直急了：“陛下！您其實知道的，不是嗎？”

他無言再辯，鄭重再拜，微微紅著眼眶，道：“懇請您全臣的一番心意吧！”

大監侍立在側，眼去瞧圣上的神，便見他目一錯不錯地盯著曾元直，下頜咬得很，顯然是真的怒了。

他意會到這一點，趕忙把眼簾給低垂下去了。

接著，便聽圣上道：“我真沒想到，這種話也會從你曾元直口里說出來！”

他厲聲道：“你不知道那是個什麼人嗎？曾元直，抬起頭，看著我，說，你真的不知道那是個什麼人嗎？！”

曾元直抬起頭來，目堅定，帶著青年人的倔強：“陛下，我知道，我知道是什麼人，可是我不能看著繼續往不幸的深淵里淪陷，我不能！”

圣上指著他的鼻子狠狠罵了句：“蠢貨！”

想抓點什麼砸他一下，手都要出去了，又怕砸壞了這個蠢貨的聰明腦袋，到底還是被迫作罷了。

他面籠寒霜，長出口氣，半晌過去，終于沒好氣地看向大監：“取紙筆來！”

大監心頭一松，輕快地應了聲，使個眼，兩個小侍便迅速送了東西來。

圣上就近借了羅漢床旁邊的小幾，使人研墨，怒氣沖沖地提筆，開始寫一道特赦手書。

曾元直饒是沉穩，此時也有些沉不住氣了，膝行幾步上前，探頭去看，瞧到紙面上的字跡之后，不由得訝異道：“陛下。”

他急忙道：“是赦免張小娘子，不是曾元直之妻……”

圣上然大怒，一腳把他踹倒了：“要是不嫁給你，我憑什麼特赦？我是那種很閑的人嗎？！”

最后一筆寫完，他一把抓起來團一團丟到曾元直面前去了：“要你就拿走，不要就扔掉，不知好歹的東西！”

說完，也沒給曾元直再說話的機會：“滾吧！”

曾元直躑躅幾瞬，到底還是撿起了那個紙團，小心展開，珍而重之地收起來了。

他重又行禮謝恩：“臣……”

圣上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滾滾滾，別在這兒煩我了！”

……

離開宮城之后，曾元直沒有在別盤桓，往太常寺下屬的監舍去見張玉映了。

監舍里點著燈，雖然仍且昏暗，但也照得他耳微紅。

他慢慢地將圣上的那道赦書的事說與監舍的人聽：“張小娘子，我并無趁火打劫之意，只是想著，或許你可以以此為由暫且過渡，圣上那里，日后我再去說和，亦或者尋個別的法子，姓埋名，總也好過現下……”

張玉映只對他說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曾卿，多謝你為我至此。”

說完，極輕極淡地笑了一下：“到我面前的這條路不好走，你就不要迎難而上了，請回吧。”

……

眾所周知，神都第一人有兩個。

其中一位陷囹圄，不日就要被公開發賣了。

消息一經傳出，便在神都城激起了千層浪花。

與此同時，一封書信從千里之外，送到了邢國公府。

收到的時候，邢國公有些訝異：“思圣前不久才送了信回來呢，怎麼這麼快，又送了過來？”

展開去看，里卻只有寥寥數語。

“阿耶，兒在他鄉，驚聞張家變故，驚詫不已。”

“昔年在神都時，與張小娘子曾有一晤，雖無深，但亦神往，今日張小娘子蒙難，兒傷其類，不忍見明珠蒙塵，盼乞阿耶救其于水火之中，以全昔日舊識之。”

“兒思圣拜上。”

如是等到了張小娘子被發賣的那一日，邢國公早早地出了門，到了地方之后，又被引到了樓上的雅間。

好熱的天氣。

來客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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