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用和母親正面流,反而會讓他到輕松。
直到2010年五月,某個周末下午,周嘉讓在街邊遇見了周清冉在劇團時的同事。
那位阿姨恰好到漓江看親戚,認出是他后,熱絡地上前閑聊:“幾年不見,阿讓都長這麼高了。”
“對了阿讓,你母親最近怎麼樣呀?的病有沒有好一點?”
周嘉讓聽得一愣,下意識反問:“什麼病?我媽不是一直在劇團麼?”
人也很意外:“半年前就因為生病辭職了呀,你不知道嗎?”
后面說了什麼,周嘉讓一概沒有聽見。
思緒好像被銹住了,不然怎麼聽不懂這是什麼意思,風聲自耳畔呼嘯而過,他朝著家的方向跑去。
跑得太急,時不時會撞到路人,他一邊疊聲說抱歉,一邊安自己不要胡思想。
也許媽媽只是覺得這份工作太累了,才隨便找了這樣一個理由,并不是真的出了什麼事。
在路口等紅燈時,周嘉讓拿出手機,破天荒的給周清冉撥去電話。
漫長的忙音后,并沒有人接通。
他不死心地撥了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握著電話的手像篩糠般止不住抖。
回到家,他在客廳里找到外公,開門見山地問他周清冉到底得了什麼病。
起初外公還想含糊過去,背著手,佯裝一副不知的模樣:“阿讓,你胡說什麼呢,好端端的怎麼就說你媽生病了。”
“我都知道了。”周嘉讓擰著眉,努力不讓自己失控,“我媽辭職了,對吧?”
從小看著他長大,老爺子也了解他的格,再三追問后,眼見事瞞不住,索把真相都告訴他。
周清冉是在四個月前確診胃癌的。
那段時間總是無緣無故地胃痛,食也差,一開始還沒放在心上,以為是季節使然,再加上過度勞累。
可后來癥狀越來越嚴重,嘔吐、腹瀉、胃痛、頭暈,有一次甚至差點在舞臺上暈倒。
到醫院里做了檢查,才知道是胃癌晚期。
對于這個結果,周清冉雖有意外,但也很快接了現實,辭掉劇團那邊的工作,回到漓江,盡可能委婉地將這個噩耗告訴父母,又說自己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回來了,囑托他們照顧好周嘉讓。
“阿讓年紀還小,我不想讓他替我心,所以我生病的事,就先不要告訴他了。”
再次回到京北,周清冉只一人辦理了住院手續,開始接化療。
癌癥病房的氣氛往往抑,充斥著痛苦與絕,接連不斷的哭泣聲和尖聲中,每天都有生命逝去。
他們有的頭發花白,有的還在咿呀學語,但周清冉和他們都不一樣,是最樂觀的那個。
告訴自己,不能輕易被打倒,還有父母,還有兒子,還沒看見的阿讓長大人,一定要堅強下去。
可化療帶來的痛苦是巨大的。
的胃如翻江倒海般難,吃不進去,也吐不出來,就連喝水都會到強烈的惡心。
就這樣熬了兩個月,的癥狀并沒有減輕的跡象,癌細胞反而在不斷擴散。
周父的摯友,是癌癥這方面的專家,他說黎引進了一種新型藥,據說治療效果很好,于是周清冉離開京北,前往黎進行治療。
“阿讓,其實你一直誤會你媽媽了。”老爺子放下手中的水壺,拉著他在沙發上坐下,“也是被人騙的,和那個男人談的時候,并不知道他有家庭,得知真相后也立馬做了了斷。”
“至于發現你的存在,那已經是他們分手之后的事了,你媽媽確實想過要把你打掉,但是又舍不得,覺得你是無辜的,所以才選擇生了下來。”
“之所以沒有把這些告訴你,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說。”提起舊事,老人眼角漸漸也有了意,“但外公希,你不要因為這個和置氣,這麼多年,一個人把你帶大,真的很不容易。”
那一刻,周嘉讓才意識到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六月,周嘉讓到法國陪伴母親治病。
記憶中溫漂亮的,如今已被疾病折磨的不像樣子,原本烏黑順的頭發,在藥作用下幾乎掉,面蒼白,重暴跌十幾斤。
因為腎臟功能損,四肢腫得厲害,就像是充了氣的皮球。
站在病床旁,周嘉讓一瞬有些恍然。
明明只是幾個月沒見,媽媽怎麼就變現在這個樣子了?
悔恨與心痛匯聚在一起,周嘉讓握著的手,用斷斷續續的哭腔說抱歉,他說他都知道真相了,知道是他想錯了,之前不該那樣任,做出那麼多讓傷心的事。
周清冉費力地抬起胳膊,了他的頭發,笑容依然溫:“傻孩子,媽媽怎麼會怪你呢。”
“本來也是媽媽做的不對,媽媽和你道歉。”
來法國前,周嘉讓和外公聊了很多,聊到周清冉孕期的各種不適,聊到作為單親媽媽的辛苦,他紅著眼圈問:“媽媽,你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啊,如果沒有我,你的日子就不會這樣辛苦。”
周清冉笑著搖頭,像小時候那樣將他攬進懷里,聲音輕飄飄的:“媽媽從不覺得辛苦。”
“阿讓呢,就是上天送給媽媽的禮,有了阿讓之后,媽媽反而多了好多好多的幸福。”
胃癌晚期往往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化療過程更是煎熬又漫長。
每次進行治療的時候,周嘉讓就會握住媽媽的手,試圖幫緩解這種疼痛。
周清冉不想讓兒子心疼,總是強忍著痛意,告訴他沒事,一點都不疼。
可發白的臉和額角的汗珠沒辦法撒謊。
周嘉讓很想哭,但他明白自己不能哭,哭了媽媽會更心疼,所以只有在去洗手間的時候,才敢眼淚。
他陪周清冉在法國住了大半年,七月十四,他十三歲生日那天。
周清冉給他買了生日蛋糕,干凈明亮的病房里,小嘉讓戴著生日帽,面對跳的燭,雙手合十,他許愿媽媽能一點痛苦,能快點好起來。
可還不到兩個月,周清冉的病進一步惡化。
癌細胞向肝臟、肺等多種擴散,短短兩周,進了三次搶救室。
開始徹底吃不進去東西,每天只能喝一點水,或者是吃些簡單的流食。
遇上天氣好的時候,周嘉讓會推著到醫院樓前的小廣場上曬曬太。
廣場上種著排的梧桐樹,周清冉抬眼看著,不由得想起漓江那條梧桐大道。
記得小時候,每到秋天,父母就會帶著到那條路上散步。
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側過頭,拉起小嘉讓的手,嗓音中都著病態,溫地告訴他:“阿讓,你知道嗎?梧桐樹呢,代表著思念。”
“所以啊,等到梧桐樹黃的時候,就是媽媽回來看你了。”
2010年十一月,周清冉于黎病逝,那是周嘉讓第一次真正會到別離。
臨終前,周清冉攥著兒子的手,原本纖細白皙的手指,因為過于消瘦,變得像干枯的樹枝。
呼吸極度艱難,每一次起伏都伴隨著痛苦的嗚咽,有太多太多不舍,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阿讓,媽媽很抱歉,沒能陪你長大。”
“往后的日子里,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你的存在從來都不是錯誤,你是帶著媽媽的與希出生的,無論在哪個世界,媽媽都永遠你。”
周清冉的葬禮最后在漓江舉行。
一生溫暖善良,前來吊唁的人很多,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莫大的痛苦與傷。
無盡的緘默中,大家沉默地送走完最后一程。
周嘉讓站在角落里,似乎還是不敢相信,曾經那樣鮮活的母親,如今卻變了兩只手就能捧起的木盒。
……
周清冉的死,帶走了周嘉讓生命中最的那部分。
以至于后面很長一段時間,他都無法從那種悲傷中走出來。
那是他十幾年來最灰暗的時期,他開始反思,開始自責,他無法原諒自己曾經給母親帶來的那些傷害。
他總是在想,如果當時選擇相信媽媽,耐心聽和自己解釋,而不是一味的冷暴力,是不是他們在一起相的時間還能再多幾年。
他覺得是自己害了媽媽。
也是從那時起,他開始墮落,開始放任自己,煙,喝酒,逃課,打架,結識了很多社會上的混混,好似是想用這種聲犬馬來懲罰自己,同樣也是麻痹自己。
他的格越發冷漠,甚至是不近人,他用桀驁不馴的外殼,將真實的自己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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