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小巷子里，只有兩個人在，當時盛喬讓徐安背回來的時候，并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甚至得意占了上風。

可不知為何，面對琥珀，忽然覺得不自在起來，輕咳了一聲，拍拍男人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然后對琥珀說：“我沒事，只是走得有些累了。”

琥珀將信將疑地看了他倆一眼，但見盛喬跳下來時果然腳靈活，倒也識趣地沒再追問，小心扶著盛喬上樓去了。

徐肅年還定在原地沒。

盛喬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來什麼，回對他說：“方才我與你說的話，你一定要好好考慮哦。”

的眼神直白又熱切，以至于徐肅年竟有些無法拒絕，下意識地就點了點頭。

盛喬這才滿意，站在臺階上對他彎著眼睛笑了笑，然后拎著擺和琥珀一起跑上樓了。

徐肅年又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才終于走進客棧，拾階而上。

他的房間，齊甄已經獨自等了很久，一見到徐肅年進來，忙上前行禮，“郎君。”

徐肅年走進來關上房門，問：“盧燁那邊怎麼樣了？”

齊甄從懷里掏出一封封嚴實的信，雙手呈遞給他，“昨日盧大人就已經住到了州城的驛站，也和州的幾個大人見過面了。這是盧大人寫給您的信。”

徐肅年走到書桌后面坐下，接過信封拆開，將信紙攤在桌上仔細看起來。

盧燁雖是狀元，但空有學識，為經驗不足，這些年又是待在翰林院，接的都是相對單純良善的文人學子。

他在州兩天，雖然已經接了州的大部分員，但是并沒有什麼發現，反而在信中贊賞州是繁華之地，不輸長安。

不過，他當年能考中狀元，到底不是書呆子，也知道皇帝能命他們二人來探查，絕不會這麼簡單。因此他在信末又特地附了一句：無論如何，微臣一切聽從端侯安排。

對于他的這封信，徐肅年并不意外，盧燁若是這點覺悟都沒有，這樁差事是絕不會落到他的頭上。

皇帝雖然想讓自己的人來分功，卻也不會故意給他使絆子。

齊甄給他倒了杯茶，遞到他的手邊，然后問道：“郎君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徐肅年將茶放到了手邊，說：“查案最忌急功近利，你只告訴盧燁，讓他這幾日多在州城走走，主結州的員便是，其余的，等我明日到州再說。”

齊甄有些驚訝，“郎君不是計劃在水縣多留幾日麼？”

徐肅年冷聲道：“水距離州城不過五六

十里，一繁華，一衰敗，如此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就算再待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方才出門那一路上，幾乎沒看到幾家開著的門店，路上更是行人寥寥。連商戶都待不下去的縣城，可想而知那上百萬兩的賑災銀都到了誰的肚子里。

齊甄方才來的時候，也看到了街上的景象，忍不住嘆道：“看來這水的周志純，也不干凈。”

州下轄十八縣，徐肅年之所以選中水，除了此臨水災嚴重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里的縣周志純。

他曾是大梁最年輕的狀元，一路青云直上，二十歲時就進了史臺，任史中丞，后又直升刑部，戶部，直到三十多歲的時候，被皇帝貶到了水縣，至今已近三年。

大家都傳，周志純是因為為人過于耿直，得罪了朱皇后的母家惠國公府，本該斬，但皇帝惜人才，才會將其下放到水做縣令。

徐肅年當時在軍中，里原因并不清楚，這些年也很再聽到有關周志純的消息，直到此次離京前，皇帝將他召進宮，主提起了此人，“若你覺得人手不夠，周志純或許可用。”

徐肅年恭謹領命，沒再多一句話，但他很明白，皇帝還有沒說完的后半句——

“不可用，則殺。”

此時聽到齊甄的話，徐肅年眸微微一，但他什麼都沒說。

眼看天沉，仿若有下雨的跡象，齊甄說完正事也沒再久留，很快翻窗走了。

房間里只剩徐肅年一人，他看著桌上的信，了個火折子點燃，然后扔到了墻角的火盆里。

外面的天漸漸黑了下來，房里沒點燈，那跳躍的火焰了唯一的亮，將徐肅年枯坐的影扁，再拉長。

不知過了多久，信紙被燃燒殆盡，最后一星火焰隨著夕一并沒黑暗，徐肅年直起，端起桌上早已冷的茶，緩緩飲盡。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第二天，他們沒能準時出發。

盛喬一覺睡到中午，坐起來時見外面的天還是黑的，若不是琥珀正在床邊疊服，還以為是半夜。

“怎麼這麼黑？”盛喬迷迷蒙蒙地眼睛。

琥珀見醒了，一邊點燈，一邊說：“打了半宿的雷，現在外面還下著雨呢，今日怕是趕不路了。”

竟然從半夜就開始下了，盛喬睡得沉，完全沒聽到靜。

今天天冷，琥珀拿了件厚服給盛喬披上，問：“小娘子不？”

盛喬慵懶地打了個呵欠，說：“天這麼黑，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屋子里，一起去吧。”

“好。”

琥珀答應著，倒了熱水伺候盛喬梳洗。

兩刻鐘后，兩人一起來到客棧大堂。

盛喬本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很晚了，又梳頭發換服磨蹭了時間，等們下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平時的飯點。再加上今天天氣不好，盛喬還以為大堂里不會有什麼人。

沒想到下來之后，人竟一點不，只是沒什麼人在桌邊坐著，都在了窗口和門邊。

盛喬和琥珀找了個位置坐下，柜臺后面的伙計過來招呼，“兩位小娘子用點什麼？”

盛喬點了一碗面，然后有些好奇地指了指門口聚集的人群，問道：“他們是在看什麼呢？”

店小二記下兩人點好的菜，說：“聽小娘子的口音，應當不是咱們州的人吧。”

盛喬點點頭。

店小二解釋道：“咱們水縣臨近水，平時最怕暴雨，萬一沖塌了河堤，怕是整個縣城都要被淹了，大家也都是擔心，想看看這雨什麼時候停。”

“竟是這樣……”盛喬很是驚訝，不由得也跟著往外面看。

雖然這雨已經接連不斷地下了很久，卻沒有半點要停下的架勢，冷風吹著雨滴噼噼啪啪打在窗棱上，仿佛敲進了人的心里。

本來就不太，現在看著人群，盛喬更是食難下咽，面送上來后，隨便墊了幾口就撂下了筷子，也跟著走到了窗戶邊。

并不是沒見過這麼大的雨，只是從沒想過，這樣一場雨竟然會影響一城百姓的命，讓他們為之擔驚怕。

莫名的，盛喬心里有些難過，將視線轉向擁在門口的人群，忽然發現了一個悉的影。

“徐安？”驚訝地道。

徐肅年聞聲轉頭，似也沒想到會在這時候下來，愣了一下，才走過來，“小娘子下來做什麼？”

盛喬指了指仍在用膳的琥珀，說：“本想吃點東西，沒想到雨竟然還下得這麼大。”

因為聽了方才店小二的話，的聲音里不由自主地帶了一點悲憫。

徐肅年聞言看了一眼，眼底有什麼復雜的緒劃過。

盛喬覺到他的目，偏頭去看他，奇怪地問：“怎麼了？”

徐肅年沒說話，仍舊看著，漆黑幽深的眸子里盡是些看不懂的緒。

盛喬被他盯得莫名不自在，照舊懷疑自己，頭臉，卻沒到什麼不對。

“喂。”推了一下徐肅年的手臂。

徐肅年這才收回視線，半垂著眼簾看作怪的手。

“你一直盯著我看干什麼？”盛喬厲荏地瞪他一眼，然后命令道，“不許你這麼看我。”

原本很是沉重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打破，徐肅年故意又把視線移到的臉上，“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許。”盛喬蠻橫道。

“好罷，一切聽小娘子的命令。”徐肅年哼笑一聲，慢吞吞答應下來。

盛喬聽出他言語間的戲謔，莫名有些耳熱，抬手使勁了不聽話的耳朵，然后賭氣似的把腦袋扭向窗外。

徐肅年勾了下，也跟著往外看去。

窗外瓢潑大雨，屋人聲喧鬧，兩人就這麼并肩站在窗邊，誰都沒有再開口。

直到不遠的街上突然出現了幾個穿著蓑戴著斗笠的男人，盛喬一下子就忘了自己剛才說過的話，一手扯住邊人的袖子，一手指向窗外，“你快看，這麼大的雨，還有人出來呀。”

徐肅年看著那群人手上拎著的工，微微瞇起眼睛，“他們是去清理河堤的。”

“清理河堤？”盛喬很是不解，“這種事難道不該是府的人做麼？怎麼就派這麼幾個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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