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澳島行不算順利。
溫正杉甚至懷疑溫衛民喊他一起是為了讓京城局勢更,好讓溫凝得心應手。
他儒雅的面孔下多了一煩躁:“我早說過我同何家那點生意給不了這麼大的面子,你想把人弄到京城去做移植?我看你是瘋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溫衛民說,“大哥,什麼我想?難道爸的命就我一個人頭上?人總歸要死的,產就在那不會。你想要爸晚點死,好讓你兒子進溫家,我也有需要爸疏通關系的地方。我們都想讓他活一百歲。在這件事上,誰也不用說誰。”
溫正杉冷笑:“你還知道我想做什麼。你現在不是站在我兒背后嗎?”
“不都姓溫?”溫衛民笑,“你這重男輕的思想可得好好治治。”
沒有外人,兩人都知道如何對方痛。
不用演兄友弟恭時,個個都是拿刀捅人的好手。
溫正杉反手叩桌:“現在你怎麼想?把人弄去京城風險太大,剛才那個姓何的也說了不可能。”
十幾分鐘前,兩人剛見過何氿。
貨他們驗過,除了人看起來像被嚇傻,對外界毫無反應,生命征算是平穩。
他們要的是心臟,無所謂腦子好不好。
照溫衛民的意思,老爺子虛弱,好不容易達到移植標準,最好不要去折騰他。
于是他們打起貨的主意。
這樁生意是溫正杉牽的頭,溫衛民理所應當喊了溫正杉一起。
兩邊圍繞在哪貨的問題談了一整晚,沒談攏。
畢竟風險太高。
一個大活人很難通過大陸層層關卡不被懷疑地運送到京城。如果只運送一顆心臟,在最佳保存條件下也只有四個多小時的活。
只算澳島到京城的直線距離,稍有環節錯,就會功虧一簣。
那個姓何的小子翹著二郎擺出惋惜的面孔:“生意是有緣才做,老爺子要是實在不方便挪,看來還是緣分不夠。”
“我們再回去想想。”溫正杉道。
何氿笑笑:“溫老板的孝心讓人。”
這一趟屬于白用功。
擺出再優厚的條件,愿意冒這個險的人還是。
何況何家不缺他們這一筆。
溫衛民嘗試過后無果,也不再鉆牛角尖,思忖了片刻:“爸不是最近還算朗麼,要不照他們的意思,飛一趟曼谷。”
溫正杉妥協:“只能這樣了。”
幾秒后他抬眼:“誰陪爸走這一趟?”
“大哥,這種時候推就沒意思了吧?”溫衛民笑起來,“或者不然這樣,讓心儀去。老爺子最近可離不了。”
溫正杉聞言微微瞇起眼:“好。”
……
這通沒談攏的生意之后,何氿并未回家,反而繞路去了賭場。
夜半時分,賭場沒日沒夜地紙醉金迷。
他優哉游哉地上到三樓,在包間找到剛陪客人玩了兩把的好兄弟。
“怎麼樣,今晚?”
客人玩得正起興,謝之嶼懶懶靠在一邊:“老樣子,沒什麼特別的。”
“你猜我剛才見了誰?”何氿興道。
謝之嶼仍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淡聲問:“誰?”
“那個貨不是一直沒賣出去麼。”何氿低聲,“買家今晚來見我,打算出貨了。”
謝之嶼不聲地哦一聲。
看他表寡淡,何氿倒不樂意了:“你再往下問問呢!”
“問不問該干的活一樣不,懶得問。”
自打上次用假出貨試探過謝之嶼之后,何氿每次見這位兄弟都有些愧疚。反正如今板上釘釘的自己人,他也不藏著掖著了,抬起手背拍拍對方膛:“這次你可得上點心。”
話里似乎有貓膩。
謝之嶼抬眸:“怎麼說?”
“這筆生意做是雙贏。”何氿湊他耳邊,“你別老想著是在替我做事,這筆了,你那位心上人也會高興的。”
聞言,謝之嶼眼皮重重一跳。
他過去:“什麼意思?”
“總算上心了,你小子。”何氿勾他的肩,“所以還是回到剛才問的第一個問題,你猜我今晚見了誰?”
只言片語框定了范圍。
電石火間,謝之嶼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溫凝最初來澳島是因為逃婚。
而家里非要那麼快完婚事的原因是因為爺爺在走下坡路,的父親需要與宋家聯姻來鞏固地位。
他在這一瞬間似乎到了真相。
“你今晚見的是溫家的人。”
何氿打了個響指:“這一單好好干。如果不出問題的話,他們會再聯系我。他們可舍不得老頭的命。”
一錘定音。
謝之嶼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過那個需要心臟的會是溫凝的爺爺。
也或許曾有那麼一瞬猜到過,只是潛意識不愿意相信,于是這個猜想在他腦海中一帶而過,沒有落點。
此刻他不得不強迫自己順著這一點往下想。
腦中適時出現的聲音。
“用爺爺的話說是一窩小子里生了個閨,金枝玉葉。”
“我就利用他的喜歡拿到了進出書房的機會。那些把我當花瓶的眼睛變得不得不尊重我。”
“他把我當男孩兒養,他說都是兩條胳膊兩條。他不怕你怕什麼?”
“謝之嶼,他跟你一樣,護短。”
那些話里沒有明說,但謝之嶼聽出了掩藏在底下的敬重。而握在他手里的那顆心臟,關聯了敬重的爺爺的命。
老天還真是公平。
給了他一段最好的時,接著又毫不憐惜地摧毀。他還以為見,是所有厄運的轉折,原來啊,什麼都沒變。
摧毀這一切的開關就躺在他手心,是他一直在刻意忽視罷了。
謝之嶼笑笑:“我知道了。”
“賭場的事暫時給底下人,你這兩天準備準備。”何氿放心道。
他嗯了聲,沒再說話。
天快破曉時,賭客終于累了,決定上樓休息。謝之嶼將人送到樓上,又把接下來幾天的事安排下去。
或許是一直充氧的環境吊著神,從賭場出來的那刻,疲倦席卷而來。
阿忠問他去哪時,他腦子里想的是回家,口而出的卻是裁鋪。
叔說自己年紀大了,在澳島待了一輩子不想跟著回大陸。于是那間鋪子仍在照常營業,他的眼睛每個月只能做幾單生意,本賺不到錢。
謝之嶼三不五時去一趟。
太明目張膽,以至于連阿忠和小鐘都只是以為他偏這樣的老手藝。他推開店鋪的門,懸在把手上的風鈴輕輕一響。
叔推高眼鏡抬頭:“哦,來了?”
“再做新的吧。”他笑著說。
“做什麼樣的?”
“你做的不都那樣?”
卷尺從他腋下穿過,叔的聲音聽起來像在譴責:“嫌棄我手藝就不要來。怎麼這個時候來,有新消息?”
后半句得很低,幾乎卡在嗓子眼。
謝之嶼視線越過他向櫥窗外。
懸鈴木居然開始落葉了。
他怔了半晌,緩緩搖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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