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
都不需要岑淮予使眼,沈凱凡太有自知之明了。
“我突然想起來,岑總還有一張報告單沒拿,我去取一下,江小姐,麻煩你照看他一下。”
江晴笙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沈凱凡人已經跑出病房了。
只剩下兩個人的尷尬空間,江晴笙把果籃和花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岑淮予本想說,你來就來吧,還那麼客氣干嘛。
結果轉頭一看,笑不出來了。
江晴笙給他買了一束白。
搞得真像是來送他最后一程的......
他一雙黑眸愣怔地盯了那束花許久,話音里夾了點自欺欺人的意味。
“笙笙,這束花是有什麼寓意嗎?”
江晴笙:“不是說你快死了嗎,提前給你準備的唄。”
岑淮予:“......謝謝,有心了。”
到語言短暫的沖擊之后,他試圖替自己辯解幾句。
“笙笙,是段之樾瞎說的,不是我讓他這麼做的!”
言簡意賅一個字:“哦。”
毫不在意的模樣。
剛才在來的路上,江晴笙就在心底問過自己,明明知道他可能并無大礙,但為什麼要來?
想可能是怕他真的出事,也可能是帶有一點點的愧疚心,畢竟人是在和自己聊完后出的車禍。
心很復雜,種種堆砌之下,還是來了。
來之前,在心里默默對自己說:“最后一次。”
這四個字,也原封不地帶到了岑淮予面前。
“最后一次。”
岑淮予心里咯噔一下,眼神清明到帶點說不出的執拗。
“什麼?”
江晴笙緘默幾秒,緩慢啟:
“這是我最后一次和與你有關的事扯上邊,以后你發生任何事,都別再來打擾我。”
“不論過去怎麼樣,我都是真心地祝愿你以后平安順遂。”
“你我同行一場,就當是老天對我的褒獎了。”
眼睫垂下去,低頭觀察了下岑淮予打石膏的那條。
“你好好休養,等沈助來了我再走。”
靜謐的病房里,兩個人的雙眼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對視著,江晴笙坦又泠然。
岑淮予在的目下,一瞬晦暗,落寞難耐。
語調帶幾分固執的企盼,“笙笙,可是你愿意來看我,你心里還是關心我的,對不對?”
“對。”江晴笙依舊應得毫不猶豫,“但這無關乎,哪怕是個陌生人出了車禍,我也不會無于衷。”
今天穿了件質地剪裁都很好的淺藍長,有點像岑淮予在溫大頭一回見到時的模樣。
頭發被抓夾隨意抓在后面,幾綹碎發搭下來,落在白皙脖頸上。
白似瑕玉。
是本該就被人好好珍藏的寶貝。
岑淮予的手腕因撞擊留下一點腫脹的酸痛,此刻地囂著。
他拿另一只手住不適的地方,企圖將那種疼痛蓋過去。
可疼痛會轉移,自手腕而上,一點點蔓延,直到滲至心臟。
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覺——
自己的心痛到幾乎窒息。
沈凱凡在門外傻站著很久了。
里頭的談聲他聽不見,但他清楚地知道,這個時候進去,老板一定會用眼神“暗殺”自己。
他原先還懶懶地倚在門上,給病房里的人制造獨機會。
可沒多久,門突然打開了。
猝不及防的,他一下失去了支撐力,整個人不控地往前倒。
開門的人是江晴笙,一把扶住他的胳膊。
“沈助,站門口那麼久了,進來休息會兒吧。”
沈凱凡一抹震驚的眼神投向岑淮予。
“怎麼知道我在門口?!”
岑淮予無語,“你要不要看看這扇門,你一黑服趴在那兒,里頭早看得一清二楚了。”
沈凱凡聽出了老板對自己的埋怨,不敢再說話了。
江晴笙說:“既然你回來了,那我就先走了。”
“誒別呀!”沈凱凡試圖替老板挽留,“江小姐,我突然想起來老板還沒吃飯,我去給他買,你再幫忙照看會兒?”
江晴笙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凱凡一僵,總覺得又要挨罵了。
“沈助。”
果不其然,岑淮予開始喊他了。
沈凱凡絕地轉過頭。
岑淮予:“你不會找個地方先坐著嗎,非要趴門口?”
沈凱凡:“......”
江晴笙剛從醫院的大門出來,要走去停車場之際,有人喊住了。
——“江小姐,請留步。”
是岑淮予的爺爺。
他一黑金綢緞的中山裝,因腳不便利而柱了拐杖。
稀疏的頭發已經蒼白,聲音雖雄厚,但疲憊難掩。
保鏢一左一右站在他邊。
人雖老了,也不再擁有掌管公司事務的資格,但打拼了一輩子積攢的野心與氣場并不會隨之消失。
江晴笙挪了幾步,走到他面前。
“岑爺爺,有何指教?”
岑老爺子著眼前這個靈秀的孩。
很自信,也不怯場,是從小被富貴與書卷氣堆砌出來的子。
恍惚之中,他想到了孟南汐年輕的時候。
尚未嫁岑家,也是這番意氣風發的肆意。
“晴笙,你認識我?”
江晴笙笑了,“您不是也認識我嗎,岑爺爺?”
岑老爺子示意兩位保鏢退開些,“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江晴笙抬手看了眼手表上顯示的時間,點點頭,應下了。
岑老爺子的商務車上。
兩位保鏢站在車外等候。
車的冷氣開得很足,昏黃的燈被打開。
斑駁的影在一室不大不小的空間里,一點點被放大。
暖的環境下,卻是令人抑的氣氛。
江晴笙看見岑老爺子撥弄著手中的那串佛珠,不免覺得有些諷刺。
一個重利輕義,黑白兩道通吃的商人,信奉的卻是以慈悲為懷的佛教。
到底是真的信奉,還是曾經作惡多端,求個心安?
“晴笙。”岑老爺子停止了撥弄手中的串珠,深邃的眼睛盯著,“你和我們家小予是什麼關系?”
江晴笙笑了下,“爺爺,您既然認識我,想必有些事必然瞞不過你,何必明知故問呢?”
岑老爺子不多看了幾眼,這個姑娘到底是和孟南汐不太一樣的。
聰慧,且有魄力。
但岑家往往需要的,不是聰明的子,是好拿的、可控的人。
“我知道你們先前有過一段,那麼現在呢?重續前緣?”
岑老爺子斜睨一眼,“小予的媽媽嫁進來岑家后,就沒再繼續做拋頭面的藝工作,替岑家生下了小予......”
“岑爺爺。”江晴笙大概率能猜到他接下來的那番爹味發言了,適時打斷。
“首先,我和岑淮予早就是八百年前的事了,何來再續前緣一說。其次,不是所有人都對嫁岑家興趣的,不必來我面前點撥。最后,我個人認為,南汐阿姨這輩子最后悔的一定是嫁你們岑家,最終郁郁寡歡,了結此生。”
岑老爺子幾分不可思議地著眼前這個孩,萬萬沒想到會說這些。
江晴笙對這種倚老賣老的男人忍不了,強忍著惡心也要一通輸出。
“百聞不如一見,我現在總算能明白岑淮予為何對那麼遲鈍,天那麼涼薄了。因為有你們這樣的家人,是不可能到的。”
“爺爺,聽到我說這些您生氣嗎?氣的話那就忍著吧,畢竟我不是南汐阿姨,我沒那麼容易被你們岑家男人拿。”
“我的背后,是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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