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府西角門。

這一隅又黑又靜，歸雁跺跺腳，著雙手，邊呵出氣暖一暖手。

先前那一遭，伯府走了不下人，這門沒人看守，歸雁又以明日要早起找郎中為有，找周祥拿了鑰匙。

此刻，抬眼瞅天，不是說宮宴亥時一刻結束麼，這麼算來，三應當該回來了呀！來回踱步，突的，巷外傳來車骨碌聲。

歸雁連忙開鎖，推門出去，便看那國公府小廝胡天，在馬車下放一個矮墩，著寶藍圓領袍的林昭昭，提著擺踩矮墩，下車。

胡天笑得很討喜：“歸雁姐姐，上元安好！”

歸雁回了聲：“你也好。”

上前攙住林昭昭，胡天遞過一個木食盒來，說：“這是剛剛在路上順便買的，林夫人還沒吃晚食，勞姐姐提它帶回去。”

見林昭昭頷首，歸雁接過食盒。

當看清蓋上“鴻悅”二字，頓覺手上沉重。

胡天又鞠了一禮，才說：“天寒地凍的，姐姐和夫人快請進去吧，我們這就走了。”

我們？馬車里還有人，歸雁瞥一眼那嚴合的車簾。

是誰有了猜測，卻也不免心驚。

但看林昭昭黛眉低垂，神無虞，歸雁自不會毫無眼地追問。

待回到蕪序苑，滿霜趕跑上來，聲兒溢著歡喜：“可算回來了，要不這湯圓就白做了！”

還記得林昭昭留一碗湯圓呢。

林昭昭笑了笑，手指點鼻頭：“知道你心里放著我。”

接著，滿霜瞥見歸雁手上食盒，驚喜道：“鴻悅酒樓？”

上京最奢華的酒樓，自然數鴻悅。

二十年前，尚在人世的老福王，吃了鴻悅酒樓的醉蝦后，頗為震撼，親自為它題牌匾，自此，鴻悅酒樓名氣逐年漸漲，及至如今，備上京上層的推崇，就是北寧伯府這樣的人家，一年也沒能吃個幾回。

滿霜打開食盒，叨叨咕咕：“真的是鴻悅啊？可聽說，今晚鴻悅酒樓被東嘉郡主包場了……”

食香氣迎面撲來，只看，上層放著一小碗蓮子玉米粥，一碟清蒸去骨鱈魚片、清炒四季青并一碗豬骨山藥湯，下層則是云片糕，幾塊紅糖糍粑，還有滿霜說不上名字的致糕點，擺得甚是漂亮，人看一眼就食指大。

只是，這些食都沒有被過的痕跡。

滿霜小聲說：“還熱乎呢。”

歸雁給林昭昭換下男子的裳，林昭昭側過頭，對滿霜說：“你拿去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滿霜小孩心，立刻歡呼：“好！”又了自己雙下，“哎呀我吃好胖啦，我就試幾口……唔，這個好好吃！三真的不要嗎？”

林昭昭笑著搖搖頭：“我這不是騰肚子，等著吃你的五餡湯圓麼。”

滿霜嘿嘿笑了下，做的湯圓，才比不上鴻悅酒樓的哩。

小廚房里一直燒著熱水，林昭昭洗了個澡，只著雪白的素緞中，烏黑的長發帶著些微意，擱在肩頭。

歸雁拿香爐熏頭發，林昭昭著頭發差不多，對道：“可以了，你也累了一天，去歇息吧。”

歸雁離開后，房只剩下林昭昭一人。

桌上，放著滿霜做的一碗湯圓，冒著裊裊煙氣。

林昭昭手指捻著玉的調羹，攪那五餡湯圓，舀起一個圓圓飽滿的湯圓，吹了幾口才放到里，白皙的臉頰鼓起小小的一塊。

屋寂靜無聲。

長夜漫漫，繁盛到極致，一切只會歸于平靜。

慢慢咀嚼著。

突的，燭火燒著發出嗶波聲，屋中影輕微搖晃，擾一室幽，倒映在墻上的孤零零的影子，似乎也跟著了。

須臾，墻上影子慢慢低頭，手臂抱著膝蓋，蜷起來。

.

隔日，林昭昭去找老太君請安。

老太君子寬和，沒計較反悔的事，還多添，不能見天氣漸暖，就讓寒氣侵襲。

輕拍林昭昭的手，又說：“昨個兒你被過了病氣，大約還是總是不出門有關，以后府有好玩的，你也來看看，參詳一下，多走走，就康健了。”

勞七十歲的老人家這般掛心，林昭昭笑了笑，將自己的手，搭在老太君手上，“好。”

借這契機，蕪序苑的大門開了。

府中各人反應不一，只有王氏臉拉得老長，活像被人欠幾百兩黃金。

最高興的是蕭氏，能給王氏添堵，心里頭就熨帖極了。

連著幾天，蕭氏都去蕪序苑串門，就是林昭昭態度冷淡，自己也能說一整日的話。

眼下，蕭氏笑聲連連：“你見著王芯那模樣沒，夫君在宮里關著，老太君又對你青眼有加，這日子難挨哦，想當初，還算計的你的嫁妝，真是豬心狗肺！”

林昭昭提筆蘸墨，給紙上芙蕖填，沒回蕭氏。

蕭氏的心思，門兒清，無非就是想挑唆去對付王氏。

看林昭昭不上鉤，蕭氏清清嗓子，又說：“哎喲，你是不知道，我這麼多年的窩囊氣呀，終于出來不！只是王芯還不甘心，在打聽誰會南詔語呢。”

林昭昭愣了愣，問：“為何？”

蕭氏手帕掩，不屑說：“當然是為那兒，英姐兒快到議親年紀，啊，打心底想攀個高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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