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竹惱怒,卻又無可奈何。
他轉去西正院找到母親,跟說了明日抬姜淑進府一事。
裴夫人這些日子夠郁棠磋磨,此時病懨懨地斜靠在床頭,侍正在給熱敷膝蓋。
看著同樣飽折磨的兒子,姜夫人無力地問了一句:“初九就要在公主府辦喬遷宴,是否意味著以后要搬去公主府居住?”
裴修竹沉默片刻:“應該是的。”
郁棠這些日子沒一刻消停,既然大張旗鼓在公主府辦喬遷宴,自然會搬過去住,何況把嫁妝私產陸陸續續都送了過去,顯然沒打算在裴家繼續住下去。
“那我們裴家還算是娶了媳婦回來嗎?”裴夫人捶著床板,失痛心地看向兒子,“搬去公主府居住,你怎麼辦?你是不是要跟一起去?那我呢,我這個老婆子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留在這里守寡嗎?修竹,你娶了公主,本是一件宗耀祖之事,可如今……如今我們裴家所有人都被踩在腳底下,想辱就辱,想磋磨就磋磨,你真的就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他不是皇上面前寵臣嗎?
裴家被欺負這樣,皇上為何一點表態都沒有?
皇帝的兒就能無法無天,肆意欺臣子,暴打婆母嗎?
“母親。”裴修竹低頭,“郁棠是奔著同歸于盡的態度去的,除非我們跟一樣不要命,不怕死,并且做好了隨時死的準備,否則沒辦法跟。”
他看出來了。
不管郁棠仗著什麼底氣肆意妄為,連皇帝和太子都不怕,對自己生母金貴妃亦是無所顧忌,說出賣就出賣,毫無親人倫可言。
就是豁出去了,完全不顧后果。
裴修竹昨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只能想到一種可能,那就是郁棠對三年前被送去做質子一事怨恨太深,三年遭的折磨太多,致使失去了活下去的希。
所以此次回來是奔著必死的態度來的。
只是太極端了,死之前想拉幾個墊背的,所以行事才這麼瘋狂,不擇手段,目空一切,待丈夫,暴打婆母,頂撞威脅皇上,出賣貴妃……
誰惹到,對付誰。
無一例外。
裴夫人聽到他的話,心頭一沉。
不想死。
好不容易過上了京城人上人的日子,兒子還是朝中新貴,皇上面前紅人,以后還有大好前途,怎麼可能想陪著郁棠去死?
“行。”閉了閉眼,“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明天一早派轎子去姜家,把姜淑接進府來好好養著,肚子里的孩子千萬不能有事。”
裴修竹問道:“不用派人遞個帖子去姜家嗎?”
裴夫人沉默,隨即從床上起:“我都糊涂了。你寫個帖子讓人送去姜家吧,就說奉九公主命令,明天接姜淑進府。”
裴修竹應了一聲,轉走了出去。
他進書房寫了一份帖子,命人送去姜家。
姜夫人剛接到帖子,就聽到下人稟報說大人從戶部回來了,表冷淡:“請大人來主院一趟,把大小姐也過來。”
“是。”
回到姜家數日,姜淑眉眼一天比一天憔悴惶恐,臉蒼白得不像一個有孕的子,進門檻時,雙細不可察地打了個,像是疼痛所致。
屈膝朝姜夫人行了個禮。
姜夫人冷眼看著:“裴家來了帖子,明天一早接你進府。”
姜淑心頭一喜,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只是垂眸站著,蒼白的手指著手里的帕子。
回家這幾天日日跪祠堂,夫人發話,裴家什麼時候派人來接,什麼時候免了的責罰,本不管還懷著孩子,是否能遭得住天天罰跪。
若不是子爭氣,這個孩子只怕早就保不住了。
剛走進主院的姜侍郎聽到這句話,臉一沉,不發一語地進門檻:“不知廉恥的東西,就算去了裴家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姜淑臉刷白,轉頭看向父親,隨即不安地行禮:“父親。”
“九公主這天鬧得興師眾,朝中幾乎無人不知,你以為會讓你有好日子過?”姜侍郎冷冷看著,“要不是你肚子里懷了裴家的孩子,我真想打死你一了百了!”
姜淑不發一語地跪下,心里突然有了底氣。
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個護符。
姜家人不敢死,因為孩子是裴家的,他們沒有置之權。
九公主有沒有出問題,誰都不知道,但鬧到了如今這般地步,修竹肯定是不會喜歡了,以后裴家就只有生的子嗣,還愁沒有地位?
忍一時之委屈,謀日后數十年富貴。
不覺得虧。
“回去準備吧。”姜夫人發話,一副施恩的語氣,“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點起梳洗打扮,跟著轎子去了裴家,日后就好好過日子。”
“為妾室,要侍奉好夫君、婆婆和主母,不可有僭越之舉,不可對夫君主母不敬,安分守己,以后是生是死,跟姜家再無關系。”
最后一句話,讓姜淑突然如墜冰窖。
忽然意識到,妾室跟正妻的不同的。
正妻嫁人之后,還是娘家的兒,夫家的榮華富貴和生死榮辱和母族息息相關,若夫君犯了錯,無可避免會牽連到母族。
而妾室就是買斷了終。
這輩子生是裴家人,死是裴家鬼,即便是家出來的貴妾,夫家沒有權利對隨意置發賣,但不會再到娘家的庇護——雖然自從母親死去,父親和繼母也從未曾庇護過。
但從明天開始,就真的只是一個人了。
夫君若能護,日后日子安穩,若護不住,生死都由不得決定。
朝廷律令規定,主母若無正當理由,不可隨意打殺丈夫的妾室,不可隨意發賣貴妾和良妾。
可九公主不是個遵守律令的人,這條朝律對不起任何約束作用。
姜淑想到郁棠,剛生出的一點底氣,頓時被一盆涼水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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