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后一句質問落地,殿氣氛抑死寂,溫度仿佛一瞬間降至冰點。
大臣們惶恐不安地伏在地上,已經預料到皇帝會雷霆大怒。
果不其然。
昭武帝眉眼似籠罩著一層寒霜,面鐵青,雙目如炬,仿佛能噴出火來。
他死死盯著郁棠,猛地一拍龍案:“大膽!”
伴隨著厲喝響起,案上的茶盞和玉璽隨之震,發出清脆的撞聲。
大臣們渾一震,齊齊叩首喊道:“皇上息怒!”
裴修竹和榮寧長公主都跪了下來。
只有郁棠還站著,面無表地看著昭武帝,像是一夫當關的將軍,以一己之承著帝王的雷霆之怒。
可昭武帝震怒之下,一句“大膽”已經是他能發泄怒火的最大限度,他很想命人把郁棠拉出去杖責,狠狠地教訓一頓,讓知道什麼是帝王之威。
可極度抑不安的氣氛中。
這句命令卻遲遲沒有說出口。
昭武帝目微微下移,看向郁棠的腹部。
如果真如所言,懷了東瀾攝政王的孩子……
可昭武帝隨即想到親那晚在宮里縱馬,心下不由生出懷疑,郁棠腹部尚未隆起,就算有孕,最多兩三個月。
懷孕初期最忌劇烈作。
懷有孕,還敢騎馬狂奔?
只怕是糊弄他的可能居多。
“有件事我忘了告訴父皇。”郁棠嗓音冷靜而淡漠,完全沒有這怒火的影響,“東瀾此次護送我回來的人雖然已經返回,但他們的攝政王決定五月派使臣來訪,來訪的目的可能是為了簽訂停戰協議,可能是為了一些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也可能是想讓殷朝臣服于東瀾,承認他們在各國之中的霸主地位。”
“他們會派什麼人來,到時候會如何談判,希父皇提前跟大臣們好好商議,我只希,今日跪在這里慷慨激昂控訴我罪名的諸位大人,等東瀾使臣到來的時候,依然能如此慷慨激昂,那才是我殷朝之幸。”
說罷,微微躬:“兒臣的話說完了,父皇要殺要剮,兒臣絕不反駁半句。”
昭武帝心頭一沉,死死盯著的眼,想知道到底撒沒撒謊。
殷朝使臣真的要來?
郁棠現在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想相信。
但是……
殿外一名侍衛匆匆進來,跪地稟道:“皇上,太傅大人到了。”
昭武帝一愣,怒火稍霽:“太傅怎麼來了?”
“卑職不知,太傅大人只說求見圣駕,有事要稟。”
昭武帝輕輕閉眼,下怒火:“請太傅進來。”
“是。”
傅太傅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是當今昭武帝的老師,博學多聞,德高重,深讀書人的敬重。
昭武帝登基之后,他以不適為由半退在家,昭武帝念及師生分,也想為朝廷選拔更多的人才,任命傅太傅為國子監祭酒。
傅太傅坐在那個位子上已有十年,朝中大臣半數都算是他的學生,威可見一斑。
若論實權,他不如在場的趙丞相和韓尚書,甚至不如衛國舅。
但論聲名和威,在場所有人加一起也不及他半分。
一片靜默之中,年過六旬的傅太傅走進重華宮。
他穿著服,形瘦削,神矍鑠,通都是讀書人和為人師者沉淀下來的儒雅沉穩氣度。
進殿之后,他恭敬地朝皇上行禮:“臣參見皇上——”
“太傅快快免禮。”昭武帝繞過案,轉頭吩咐道,“給太傅賜座。”
“皇上,老臣不敢當。”傅太傅恭敬謙辭,“皇上,老臣是為了九公主一事而來。”
昭武帝臉微變。
殿的氣一瞬間降了下來。
顯然所有人都沒料到,九公主一事會驚這麼多人,不但榮寧長公主來替求,就連多年不上朝,深居簡出的傅太傅都驚了。
趙丞相神微沉,不聲地抬頭看了一眼郁棠,見事不關己似的站在一旁,眼底不由劃過一抹深沉澤。
九公主看起來太沉得住氣了。
是篤定沒人能奈何得了,還是真的不怕死?
昭武帝雙手負在后,平靜地開口:“太傅有話請說。”
“今日九公主喬遷宴,本該是喜事一樁,九公主三年磨難歸來,在老臣看來算是浴火重生,值得慶祝,但衛公子卻在這個喜慶的日子里,以下犯上,口出穢言,當眾辱罵九公主,是藐視皇族的行為,不管九公主有沒有權利置他,按規矩,衛公子是該死的。”
此言一出,滿殿寂靜。
衛國舅雙手攥,低著頭,臉沉難看。
可哪怕心里如何怒火滔天,這會兒他也一個字不能辯駁,就像剛才不能反駁榮寧長公主一樣。
因為他是來請罪的。
他已經承認自己兒子做錯了事,應該罰,若反駁傅太傅的話,便是承認自己方才請罪之心不足,認錯態度不誠,只怕又要落人口舌,讓人抓住話柄。
“至于九公主。”傅太傅轉頭看了一眼郁棠,見神淡漠疏離,一副置事外的態度,不由斂眸喟嘆,“若皇上想置九公主,只能治一個過失殺人之罪,但與此同時,對九公主所立之功,皇上應該予以厚賞。”
傅太傅態度沉穩,站在那里,一派鶴骨松姿:“九公主雖是子,但功勛不比任何一個武將,以一己之力爭取三年和平,是二十萬大軍也做不到的功勞。將軍打了勝戰可以封侯拜相,九公主也該得到封賞。”
昭武帝沉默片刻,淡道:“太傅覺得應該予以什麼封賞?”
“臣以為九公主眼下最缺的就是權力。”傅太傅淡道,“皇城流言蜚語太多,所有涉及辱九公主的言語,都有藐視皇族之嫌,謾罵九公主就是謾罵皇上,理該殺之,甚至應該牽連三族。”
“但看不起公主者眾多,若全部牽連家人,涉及之人太廣,刑部大牢怕是要人滿為患。”
“所以賜給九公主生殺大權,允許九公主先斬后奏,才能遏制滿城不積口德、隨意謾罵有功公主的不正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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