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序邊跟的人不，除了九泉和寧肅，還有四個小廝兩個嬤嬤，九泉和寧肅提前知道陳寶香的存在，對兩人突飛猛進的關系倒還算能接。

但隨行的嬤嬤可嚇壞了，連連搖頭：“公子，這可于禮不合啊，男未婚未嫁，如何能住在一座樓上？”

陳寶香不解：“一座樓，又不是同一間房，若這都忌諱，那摘星樓里豈不是要沒客人啦？”

那嬤嬤嫌棄地看著，將張知序帶遠些，低聲道：“上京里的這些子手段多著呢，公子千萬要提防。”

陳寶香的手段他都見識過了，眼下是一招也沒對他用。

張知序對長輩尊敬，也不犟，只板回臉對陳寶香道：“聽見沒，即使在外頭也要守張家的規矩。”

“聽見了。”陳寶香恭敬地朝他屈膝。

結果夜半三更，六樓上的兩扇窗戶同時打開，一個抱著酒壇子，一個帶著幾紙包小菜，兩人地就一起爬上了高高的屋脊。

“虧你想得出來。”他看著下頭的高度，“這跟在閻王殿門口晃悠有什麼區別。”

陳寶香扶著瓦片也覺得：“沒法子啊，他們把下頭守得死死的，想喝酒只能往上頭來。”

“為什麼要喝酒？”

“我傷好了呀。”一屁坐在他邊，滋滋地拍開封泥，“傷好得這麼快，不該慶祝慶祝？況且你晚飯都沒吃多，我猜你一準兒會。”

張家的規矩真是變態，過了飯點居然就不讓再進食了，好端端吃著飯也有嬤嬤在旁邊念食經，弄得胃口都不好了起來。

幸好寧肅輕功厲害，買回來的燒現在還溫著。

陳寶香大方地撕下一個來遞過去。

對方好像有點猶豫，沒接。

“怕什麼，這里沒人。”強地將塞進他手里，“吃吧吃吧，咱倆一人一半。”

黃澄澄的油從上淌到他白皙的手背上，想躲也沒躲過。

張知序嫌棄地看著，皺眉半晌，還是低頭咬了一口。

陳寶香爽利地灌了一口酒，欣喜地道：“希我以后都能有這樣的好運氣，大難不死，不病不痛。”

他跟著點頭，卻又瞥一眼：“你喝點。”

“沒事，我酒量好著呢。”

上回也是這麼說，說完就醉了，還抱著石柱死活不撒手。

他無奈，出另一只手來拽住的擺。

兩人離得很近，天上的月亮也很。

陳寶香喝著喝著，腦袋一轉，突然就湊近了來瞧他。

鼻梁直，側頷如勾，像山間云端上的鶴，又像畫卷里縹緲散的煙。再往上看，眉目清俊，眼尾上揚，似窄舟行月上，落滿湖朦朦朧朧。

陳寶香哇地一聲就道：“好好看啊。”

他就知道，以這大字不識的水平，夸他也想不出別的詞兒。

張知序沒好氣地道：“好看又有什麼用，不還是比不上你的裴公子。”

“大仙你怎麼這麼記仇。”無奈攤手，“我那日后來不是找補了麼，如果大盛能允許一個子娶兩個夫君，我一定也是要你的。”

這找補得還不如不說。

張知序氣不打一來：“合著我還要給你做小。”

“哪能呢，真能娶兩個，那定然是你做大，他做小。”

“他到底有什麼好的。”張知序想不明白，“風流多還懦弱無能，這樣的人你為什麼會看得上？”

“不為什麼呀。”陳寶香喝了一口酒，臉上飛霞，“他……我需要他吧。”

一個剛起勢的小門戶，有什麼值得需要的。

張知序越想越氣。

都是借口，這人就是喜歡裴如珩，哪怕面上看起來不喜歡了，實則也還對人家心心念念。

自己這麼照顧，又給金子又替請名醫，怕罪還找了那麼多馬飛草。

這人是半點也不記他的好！

憤憤地別開頭，張知序想，沒良心的東西，被夜風吹死算了。

陳寶香喝醉了，一個沒坐穩，子當即往前一栽。

他眼疾手快地扯的擺，止住下跌的趨勢，又將攬回懷里。

沒留住的燒順著瓦檐骨碌碌就掉下了七樓。

張知序看著那滾的紙包和檐下的白霧，背后出了層冷汗，雙手死死地箍著陳寶香，張就想罵。

結果這人懵懵懂懂的，手突然就捧住了他的臉。

他不解地抬眼，就見坐在他上，低下頭來著他，十分驚奇地道：“這眼睫，怎麼會比我還長啊。”

說著，湊近了來看。

張知序眼睫了。

方才被驚嚇之后的心悸還未消失，另一心悸又涌了上來。

——上京里的這些子手段多著呢，主子千萬要提防。

腦海里響起了嬤嬤的聲音。

可響起歸響起，張知序一不地看著面前的人，心想這算什麼手段，陳寶香只是喝醉了就喜歡抱柱子，一慣都是如此。

兩人離得很近，他下意識地看向那嘟嘟囔囔的瓣。

病氣還未散盡，上依舊有些發白，還有些泛干。

他下意識地低頭湊上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但就是有事想做。

月黯淡，四無人，最適意滋生。

然而陳寶香卻像是什麼也沒察覺，看完他的眼睫就后撤，雙眼晶亮地道：“大仙，咱們來對詩吧？”

旖旎的氣氛消散，天上的月亮又重新明亮起來。

張知序沒好氣地想，不愧是，還是那個高枝湊在跟前都攀不上去的笨蛋。

垂下眼與分坐，他問：“你不是不識字？”

“是呀。”邊這人不知想起了什麼，很是憤憤，“那還不興我自己作詩麼，我不管，我就要對。”

“好好好，你念，我洗耳恭聽。”

陳寶香醉意熏然地冥思苦想，想了好半天才搖頭晃腦地道：“天上月亮……一大盤！”

張知序用帕子仔細著自己的手指，順口接：“金寶扇曉風寒。”

“我與卿排排坐——”

“故夢長遣一宵說。”

“旁邊燒十分香——”

他聽得直搖頭，但還是接：“長浸此宵不相忘。”

陳寶香晃著腳尖聽完，驕傲地道：“這也能對上，我倆可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