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又沒有月亮,正常人很難看見遠的郊野上的靜。
趙懷珠卻有眼力過人的天賦,瞇著眼往下頭看了好一會兒,聲音都放輕了:“隊伍約莫一百來丈,所有人穿的都是深布,刀劍都用麻布裹著,離城門只有一里不到。”
陳寶香心頭一跳,
“快。”扭頭就吩咐馮花,“去告訴城門下頭,無論對方給什麼東西都不要開門,再讓人去公主府報信。”
“是。”
“王五,帶我的令牌去其余三個城門。”
“是。”
陳寶香說完就直沖瞭臺,想點烽火。
“你做什麼?”瞭兵嚇一大跳,連忙攔住,“這可不是什麼點著玩的東西。”
“城外有敵,得最快知會皇城那邊。”冷聲道,“若有耽誤,你九族都難保。”
瞭兵一愣,出腦袋往外看,什麼也沒看見。
他固執地護住火種搖頭:“胡點燃烽火我的九族才是保不住,你拿北門錄事的手信來,不然這烽火我沒法點。”
爭執無果,陳寶香黑著臉下去找北門錄事。
結果那人也不知是收到了什麼消息,含含糊糊地對道:“這事你就別管了。”
于是陳寶香就明白了,下頭來的多半就是宋句清,也早就跟錄事通過氣。
這人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金蟬殼,連騎兵都沒帶,悄無聲息地就想潛回上京。
長公主麾下主力全在南州,上京之留的兵力只堪堪與李束那邊打個平手,此時若讓他進了城,那恐怕不太妙。
·
收到消息的長公主府也難得地出現了一陣慌。
“李束那賊子不是想試探,他就是想讓宋句清回京控制局面。”花令音急聲道,“上京城易守難攻,若真讓他占得了先機,殿下先前的準備就全白費了。”
李秉圣倒還端坐,只是神也頗為凝重:“南州那邊呢?”
“已經傳信過去了,但就算全軍快馬急撤,也得要后日才能抵達上京。”
“讓張知序帶西營的人到皇城附近與張庭安接應,再調三千騎兵到和悅坊附近待陣。”李秉圣思忖,“城門應該很快就會失守,讓陳寶香帶人先回來。”
“殿下。”話剛落音,張知序就進了門來。
李秉圣以為他是怕了要推,誰料這人卻是幾步上前就跪在下首:“請殿下先調人支援城門。”
李秉圣一愣。
旁邊的屬直皺眉:“荒唐,城門原就是守不住的,哪能還往里填人。”
文臣不懂武事就算了,怎麼還隨意開口指點。宋句清上有圣旨,守城門的人哪敢死扛,陳寶香那五百人,若不回撤,怕是在他們點兵支援的工夫里就得被剿個干凈。
現在該做的是放開城門,利用后頭的街巷再打一拖延戰,直至其余地方的兵力做好準備。
“城門一破,城中各都會,屆時宮軍再出,里外夾擊,我等怎麼都是下風。”張知序固執地拱手,“只有將人拒之城外才有勝算。”
李秉圣當然知道宋句清進不得城才是最好的,但眼下這況,恐怕沒人愿意去支援。
思忖片刻之后,問張知序:“你可敢親自點兵去北門?”
“謝殿下恩典。”他二話不說,立刻應下,拿了屬手里的令牌就往外走。
屬愕然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殿下,這也太胡來了。”
李秉圣了下:“他跟咱們一樣不知道前頭的戰況,你說他對陳寶香的這子信心是哪兒來的呢。”
上京已經幾百年沒有真正起戰事了,城城外的百姓都習慣了安穩的生活,乍一聽見喊打喊殺的聲音,尋常人都嚇得六神無主滿城竄。
屬也在安排的回避路線,哪怕是公主府里的奴仆,也有嚇得趁機私逃的。
而張知序,他好像篤定陳寶香不會有事,甚至沒有想過如果城門真破了,自己帶人過去會是個什麼下場。
好莫名其妙的信任,有許多年不曾見過了。
經驗教訓告訴李秉圣,這樣的信任自己是不能再對人有的。
但看別人有,還欣。
張知序帶令牌去西營調兵,卻因著不是武將而耽誤了好一會兒功夫,等人點齊往北門趕的時候,離收到消息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
他臉很難看,將寧肅放在后頭帶隊,自己翻上馬就沖在了最前頭。
夜黑無月,街上的燈也零落昏暗,張知序勉強回憶著各個街道的方向,抄著最近的路悶頭急趕。
遠漆黑的城墻上突然亮起了烽火。
他一愣,抬眼眺。
高高燃起的火堆像獵獵飛揚的戰旗,一個瞭臺上亮起之后,旁邊城墻接二連三都燃起了。
后頭的西營眾人都看見了方向,紛紛疾行。
張知序眼眸一亮,找到路沖過去,抓著個守關卡的兵卒就問:“戰況如何?”
那兵卒面無人,死死抱著懷里的長槍,結結地道:“有人造反。”
造反?
張知序以為他說的是宋句清,結果一抬頭,他看見了城門掛著的北門錄事。
沒了帽,還被捂住了,北門錄事就這麼被吊在城門背后,嗚嗚咽咽地不知道在喊什麼。
趙懷珠持刀守在下頭,一看見他,狠戾的神頓時清澈:“張大人?”
他快步上前:“寶香呢?”
趙懷珠有些支吾,看了一眼他后,驚喜地道:“居然真等來了援軍,太好了,快,快出城去支援!”
寧肅帶著人就開門出城,張知序想去,卻被趙懷珠攔了:“這里危險,大人不如去城中等吧?”
張知序盯著,面沉如水。
趙懷珠了后腦勺,著頭皮道:“師妹吩咐的,說你若是來了,就讓我勸一勸。”
迎著他這人的目,頓了頓,小聲嘀咕,“還說了,實在勸不,就讓您去城門樓上,那兒看得清,好過您出去瞎跑。”
張知序拂就往城樓上沖。
攻城之戰,城門墻上按理說應該有傷員,但他一路上去四周站著的守城兵都好端端的,箭矢都沒有兩支。
難不宋句清主攻的不是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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