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元年,大盛發生了一樁空前絕后的科舉舞弊案,涉案學子多達兩萬余人,將大盛科考制度的弊端和員的貪污問題一并帶出了水面。
帝震怒,問責四位科考員外郎,查抄其家,抄得贓款二十余萬兩,連貶其余員三百余人,舉朝震驚。
王青帆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哪里是陳寶香心了所以讓他們四家的人去坐鎮考場,分明是帝王早就設好了套,套里只留了他們四家的人。
甚至連張家也沒能被摘出去。
張修林被撤職待審,張知序也因涉嫌賄被停職待查,原本還有人想去攀關系求,看著這境況也都紛紛止步。
王顧兩家況更糟,不但兩個員外郎被抄家,因著查出大量贓款,整個家族都被軍抄了一遍,族中五品以上員統統了牽連,貶謫的貶謫,流放的流放。
謝家原本因著有爵位在,是能勉強撐一撐的,但就在陛下徹查的這個節骨眼上,陸清容再一次敲響了鼓。
“民要提告東榮侯府私制兵,有謀逆之心!”
聲音響徹上京。
陳寶香正在往宮里走,半路聽趙懷珠提起此事,眉梢挑了挑:“這事也太大了,可有證據?”
趙懷珠點頭:“據說謝蘭亭有段時日十分縱,不但帶去大理寺,還帶回過祖宅。”
謝蘭亭曾用這樣的手段從陸家取得過證據,沒想到兜兜轉轉,陸清容竟也還了他一次。
謝家按理是不會有謀逆之心的,但東榮候以武起家,在云州有封地,若真涉及私制兵,那可能還跟先前程槐立養騎兵的事有些牽扯。
就這一點牽扯,放在平日可能陛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但眼下這個時候,可能會為垮謝家的一塊巨石。
陳寶香搖了搖頭。
曾經在上京里家宅連綿呼風喚雨的高門大宅,在一場綿的春雨之后突然就都蕭條空落了,只有燕子不知人間事,依舊在門前來回忙碌地筑巢。
“朕已與三省的幾位大人商議了改制之事。”李秉圣高坐龍椅,淺笑道,“他們都同意了。”
陳寶香眼眸一亮。
改制是需要很多人勁往一使才能完的事,否則會為一個落不到實的口號,一封束之高閣的函。
以為說服那些人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沒想到居然會答應得這麼快。
“一定是陛下賢明化了他們。”陳寶香握拳。
李秉圣繃了一會兒,還是沒繃住手了自己的鼻尖。
賢不賢明的另說,最近砍人可是砍了個爽,三省六部里頑固不化的李束余孽被砍了個干凈,剩下這幾位不站隊的估是被嚇壞了,覺得是暴君,不敢再忤逆。
一開始李秉圣還覺得暴君難聽,但越砍事就進展得越順利,突然覺得暴君也好,只要大盛能除陳迎新,挨點罵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先前替朕忙前忙后,實在勞。”道,“不是放了你三日休沐?今日怎麼又進宮來了?”
陳寶香看了看房梁,又低頭看了看地磚,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沒說清楚話。
于是李秉圣就明白了:“心疼得不了了?”
“沒有。”陳寶香嘟囔,“臣就是覺得他有些難熬。”
張家一蹶不振,張家的那些人卻還活著大半,他們都覺得張知序與關系匪淺,所以著他想辦法。
張元初尤甚。族中人一旦去問責,他就給張知序請家法,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不偏私,他下手沒一回是輕的,直將族人打得不好意思再開口了才算。
這算什麼爹,兒子的命都沒他的臉面重要。
陳寶香昨兒想翻墻去張家看看,結果趴在墻頭上還沒落地呢,就看見張知序仰頭著,輕輕搖頭。
——不要進來,不是什麼好地方。
昏暗的月搖著他眼里淺淺的,陳寶香突然就覺得先前跟陛下商量的幾個月后再復啟他有些太久了。
要不明日呢?后日也。
張知序在上待過,他知道的痛苦和快樂,卻好像從來不曾認真想過他的。
李秉圣支著下看著面前這人愁得皺的臉。
道:“你其實可以直接將他接去自己府上。”
“微臣知道。”陳寶香撓頭,“但臣就是想,憑什麼呢,憑什麼他為張家犧牲了一次又一次,那些人也不念他毫的好。”
若不是因著張知序改制有功,張家一些人的下場就不止是貶謫,而是跟王家一樣直接斬首了。
他們居然還不知足,還妄圖憑借張知序的功勞來跟陛下談條件。
陳寶香越想越氣,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李秉圣眉梢微,思忖片刻之后笑道:“朕可以幫你這個小忙,但事之后,你得替朕再辦兩件棘手的事。”
“兩件換一件吶陛下?”
“你就說愿不愿意吧。”
陳寶香是吃虧的主兒嗎,不是。
但當場就點了頭:“為陛下效力是微臣的本分,別說兩件了,二十件臣也絕不推辭。”
李秉圣一開始看不上陳寶香這阿諛奉承油舌的模樣的,但看久了吧,還真是越看越順眼。
滿意地擺手讓陳寶香坐下,又傳令給花令音,讓去一趟張家。
·
張家幾房的重要職全部被撤,門庭冷落不說,連鋪子都被封了大半。
張元初四找門路想求,可樹倒猢猻散,如今上京里沒人敢搭他的腔,都自保還來不及。
正絕時,門口突然來了個笑地道:“陛下有請。”
張元初寵若驚。
自己已經是戴罪之,陛下卻還愿意親自見他,這是不是意味著張家尚有轉機?
張家其他人都滿懷期待地看著他,張元初也就收拾妥當跟著進了宮。
只是,人是笑著進去的,卻是惶惶不安地出來的。
“二哥,怎麼說?”
“陛下怎麼說?”
一大家子人瞬間就圍了上來。
張元初勉強抬了抬角,到底是笑不出來:“陛下要將我等涉事的員全部流放嶺南。”
“什麼?那鬼地方過去不是送死麼。”
“顧家都只流放蜀地,憑什麼我們要去嶺南。”
“二哥你有沒有好好求求陛下。”
張元初頭疼裂。
他怎麼沒求呢,就差把老臉扔在地上求了,但求了那麼久,陛下也只慢悠悠扔下來一句:“陳侯怎麼看?”
陳寶香就坐在旁邊嗑瓜子,聞言頭也不抬:“臣沒什麼好看的。”
張元初混跡場這麼久了,當然看得懂形勢,陛下這是把決定權給了陳寶香。
只要愿意保,那他們就還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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