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載雪一看就能猜到上發生過什麼。

如今上京的書院的確可以讓男都來上學，但卻不保證里頭不發生欺凌，有的人天生就覺得這地方是屬于他們的，對弱小可欺的人從來不留余地。

他皺眉：“你不去告狀？”

荼錦聽見他的聲音才放下了手：“我，我不敢。”

“你家境不好，沒人可以倚仗？”

“沒……”小聲道，“我家……也有職。”

“那你怕什麼？”

荼錦不安地抓著自己的擺，好半晌也說不出話，最后只聲如蚊吶地道：“謝謝你。”

這麼弱，可不得被人欺負麼。

張載雪是不打算管的，人各有命，他是來讀書的，不是來救人的。

但想起自己昨兒說那話，他撓了撓耳側，還是退回兩步：“下學我跟你一起出去。”

荼錦的眼眸刷地就亮了起來。

上京書院修得很大，從學堂出去大門口就要走半炷香的時間，經常有人在路上將攔下要新買的筆、新買的硯臺，亦或者直接要銀子。

張載雪是見過最勇敢的人，他敢還手，還敢把那些人打得再也不敢找他麻煩。

很愿意跟他一路！

于是從這日起，陳寶香就經常看見荼錦了。

總是跟在張載雪后出來，一張小臉怯生生的，但會很有禮地過來跟問好，有時候還會塞給一朵小花，說多謝照顧。

“天吶載雪，你是終于有朋友了嗎？”陳寶香差點喜極而泣。

結果張載雪面無表地道：“那是路搭子，跟朋友二字并不沾邊。”

“路……搭子？”

“是，不跟我一路就會被欺負。”

“這不是英雄救的橋段麼。”陳寶香激地道，“娘昨兒剛在戲臺上見過！”

張載雪皺了皺臉，扭頭問父親：“您跟娘說話，也不往耳朵里聽麼？”

張知序雙眼含笑地看著自家夫人：“嗯，都往心里聽。”

張載雪：“……”

好愚蠢的兩個大人。

抱起自己的書回房，他覺得大盛朝的職是真好當啊，他爹娘這樣的都能權傾朝野。

春去秋來，試院試鄉試都過了，張載雪也就從個十二歲的、說話不好聽的小孩，變了一個十八歲的、說話不好聽的年。

他照舊下學從書院里出來，背后也照舊跟著個怯生生的姑娘。

只是年歲大了，娘親不來接他了，他自顧自地上馬然后往家的方向走。

荼錦很害怕騎馬，但為了能繼續跟他一起走，買了頭小矮馬，努力跟在他后頭。

路過的同窗開玩笑：“你倆這形影不離的，都能直接去婚了。”

張載雪冷了臉，一鞭子甩下去就先走了。

荼錦的小馬當然跟不上他這速度，只能無措地面對那幾個人，結結地道：“不要胡說，我，我們沒有。”

“害臊了？你日跟著他，不就打的是這個心思麼？”

荼錦天生膽小，不知道該怎麼跟人打道，面對這群人的戲謔，漲紅了臉也找不到反駁的話語。

前頭原已經離開的年人突然就回來了。

他毫不客氣地撞開說話的幾個人，冷聲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跟上。”

有張載雪真好啊，荼錦想。只要有他在的地方，自己就永遠不會被欺負。

一開始覺得這人說話難聽，不是個好相的人，只想著還了恩就躲得遠遠的。沒想到他居然愿意護著自己，無論寒來暑往，只要在書院里，他就會在邊。

可惜，馬上張載雪就要去參加科考了，而還要考院試。

兩人很快就要分開了。

·

又是一年二月，上京百花盛開，陳寶香負手而立，了前頭那雕著龍的魚鱗門。

“鯉魚躍龍門，一朝化龍，逆天改命！”后響起一陣山呼海嘯。

回頭，就見一群男男穿著青白的長袍，激地朝龍門沖去。

人群被分割開一個小茬，又在后匯攏繼續往前奔涌。

定睛一看，能看見不知參考多次仍不愿放棄的錢來富，已經做了要去監考的含笑，還有無數生機的新鮮臉龐。

科考改制，福澤了天下學子，也使大盛很快抖落了門閥世家的廢墟殘渣，重新聚滿賢才。

真好。

張載雪是第一次參考，家人當然要來送他。

陳寶香給他一大床棉被：“里頭冷，這是為娘親手給的錢買回來的。”

張知序也給了他個巧的湯婆子。

張載雪斜眼：“這也是父親親手買的？”

“不是，是你大姐做的。”張知序道，“嫌這邊遠，懶得來，讓我帶給你。”

張載雪：“……”一時不知道該夸大姐手藝厲害，還是該說對自己半點不上心。

擺擺手，他正要進門，忽然就聽得一聲：“等，等等！”

側頭看去，荼錦抱著一個巨大的包袱從遠跑了過來。

“我來得有些慢，路上耽誤了。”上氣不接下氣地將包袱放在旁邊，開始往外掏東西。

“這是護膝，這是暖腳套，這是披上的皮，這是墊手腕的。”一邊掏一邊解釋，末了還拎出一件狐裘。

張載雪有些別扭地移開目：“里頭再冷這也是春日。”

“啊？”荼錦遲疑地道，“用不上嗎？”

“用得上用得上。”陳寶香轉拉著荼錦的手，后腳一抬就踹了這臭小子一腳，然后繼續笑，“你準備的這些他都會用上的，就是太辛苦你了，等科考結束一定讓載雪好好報答你。”

荼錦怯生生地擺手：“不，不用報答。愿張公子金榜題名。”

張載雪看了看時辰，也沒多說什麼，扛起一堆東西就進得龍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