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落“嗯”了聲,抬手指了指后頭的書案,問:“那幅畫去哪了?”
碧梧轉頭一瞥,說:“早上管事嬤嬤來過,說是姑爺吩咐,拿去書房了。”
姬玉落沒再說話,又回去喝姜湯了,紅霜繼續給絞干發,方才那段小曲像沒發生過那樣,碧梧恍惚了片刻,也自去忙碌,整理著箱籠,里嘟囔道:“過兩日回門,要不要穿得亮麗些?”
南月踮腳站在椅子上,把畫框往上挪了挪,道:“主子,歪了麼?”
霍顯抱手靠在書架上,“左邊再高點。”
南月于是往左抬抬,“這樣呢?”
霍顯退后幾步,又說:“右邊再高點。”
南月:“……”
整他呢,掛副畫掛了一刻鐘了!
好在沒多久盛蘭心便來了,南月摁著酸脹的胳膊退到門外。
盛蘭心呼吸不穩,像是匆匆回府,腳還沒歇就往書房趕,霍顯走到桌邊給倒了茶,抬抬下頷示意坐,盛蘭心卻沒去喝茶,只問:“你是不是有探在云?”
霍顯提著茶壺的手微頓,“趙庸今日找你說了什麼?”
盛蘭心這才坐下,抿茶潤了潤嗓子,道:“開始時如平日一樣,只過問你平日的行蹤,我照常稟了之后,他忽然又問鎮司查什麼案子查到了云,見我不知,他便沒再提這事,我問他可要我主探聽一二,他卻搖頭說不必,而后岔開了話。”
聞言,霍顯出片刻思忖的神,道:“鎮司經手的案子何其多,趙庸不會平白無故過問哪樁案子,何況這樁舊案籬查得低調,并未聲張。”
盛蘭心點頭:“我顧慮的也是這個……不過我看他也還不知你在查什麼案子,只知錦衛探去了云。”
霍顯沉默下來,若他不知錦衛去云辦什麼事,為什麼要在意錦衛去了云……不對,說明比起案件本,趙庸更在意的是云這個地方!
可趙庸與云有什麼關系?
盛蘭心揣著問:“你查的這案子,和霍世子有關麼?”
盛蘭心會這麼問,是因宣平侯府的嫡長子霍玦當年正是戰死在云,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到霍顯還能與云這個地方有什麼糾葛。
霍顯指間微屈,他很久沒聽到有人提霍玦了,搖頭道:“查的是三年前一樁舊案,無關要,隨便查查。”
盛蘭心沉,繼續揣測:“那就是上回遇刺的事了。你是不是一直就不信樓將軍當年……當年殉東宮的事?那日你去了東宮,見過尸,是他嗎?”
霍顯笑了一下,南月這家伙的就是個勺,改明兒發賣出去給人當說書的算了。
他扭頭看向窗外,檐下落著霜雪化開的水珠,語氣不很正經,說:“我哪知道呢,燒那個鬼樣子。”
盛蘭心凝了霍顯一眼,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南月見出來,便要進去侍候,被盛蘭心攔住了,“你主子這會兒應該不是很高興,你若不想找罪,外邊呆著吧。”
南月腳下一頓,果然就不進去了,只朝盛蘭心道:“多謝盛姑娘,盛姑娘慢走。”
他對著那婉影,喊的卻不是盛姨娘——起初的時候順,也那麼喊過,險些主子一眼刀去半條命,私底下沒人時,南月便不敢那麼喊了。
確實也不是什麼姨娘。
唉,當年若是東宮不出事,與東宮素來好、還有著兒婚約的平伯府也不會牽扯其中,最后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那麼盛姑娘或許也早就與小皇孫完婚了,將來就是太子妃,甚至可以是大雍未來的皇后。
只怪世事無常,百轉千回,卻蹚進這趟渾水里。
十一月廿一這日,是姬玉落回門的日子。
說實在話,姬玉落并不很想回一趟姬府,已順利嫁到進了霍府,實在懶得再與姬家人虛與委蛇,一想到姬嫻與那滿目,就覺得頭疼。
可對回門興味索然,但有人饒有興致。
姬玉落本是讓碧梧簡單準備行裝和車馬,可最后出發去姬府的馬車卻是跟了七八輛,若是后頭再跟個禮儀對吹個嗩吶,說是迎親也不為過。
碧梧低聲道:“這些都是姑爺命人準備的,與奴婢無關。”
姬玉落:“……知道了。”
蹬上馬車,霍顯早就坐在其中,手肘撐在桌案上翻著卷宗,也沒抬頭與姬玉落說話。
除了在人前必要的裝模作樣外,他們幾乎形同陌路,正如霍顯所說,只要安分聽話,在吃穿上他自不會虧待,他確實是做到了,僅限于“吃穿用度”的照料。
但這對姬玉落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事,于是只規規矩矩喊了聲“夫君”,便閉目養神了。
一路這麼大張旗鼓到了姬府,引來不行人圍觀。
待進了府里,姬崇、林嬋以及姬嫻與都在正廳候著了,就連姬云蔻都渾渾噩噩立在一側,只是這些人緒各異,大抵不會有人比姬崇還膈應得慌,見霍顯滿面紅走來,他簡直像吞了老鼠屎一樣難。
姬嫻與則不然了。
飛奔出去,姬玉落還沒進門便撲在了外頭,姬嫻與抱著哭:“阿姐,你嚇死我了!我聽人說你進宮時救了落水的惜妃娘娘,你當真無礙?”
姬玉落淡定地拂開,維持著無懈可擊的笑意:“當真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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