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修建長生殿,就連趙庸都不同意。
薅羊歸薅羊,可真把羊薅死了,可就得不償失。
但順安帝顯然奉違了,竟將國庫當私庫,肆意取用!還了賊人盜取銀庫的踏板!
順安帝怒責戶部吏,也深知此事與他也不了干系,但他慣會推,甩袖說:“這文書定是混在那些公文里,我沒細看才下印了,可奏章公文都是閣呈上來的,定是有人故意為之!幫兇,都是幫兇!”
霍顯不說話。
要將庫銀功運出,其間得經由多人手,大小各司,從上到下,都必有人幫襯。幫襯之人職或許也不必高,甚至可以不起眼,有時睜只眼閉只眼,就能讓這份文書出現在皇帝面前。
這樣的安布局,非一日能。
就像三法司、九玄營,都像是沉寂已久的棋子。
到如今,下棋之人才開始了。
霍顯能察覺,趙庸必也早有所覺,殿一時靜可聞針。
這樣的寂靜讓人心慌,順安帝忙說:“這麼大筆銀子,要運出去也惹人注目,派人去追,未必就追不回來了。”
跪在下首的秦威戚戚道:“可國庫本就拮據,丟了這麼大筆錢,如何同朝臣代……”
順安帝皺眉,“先摁下不發便好了!如今又沒有用錢的時候。”
霍顯終于知道他的眼皮為何突突跳個不停了,他面無表,聲音毫無波瀾地說:“微臣今日宮,有事要稟。”
第53章
春雨如注,冷抑的氣氛席卷整個京都,巨大的雨幕里盡是藥草和糜爛的氣味,難得熬過了嚴冬,卻不見半點初春的新意。
疫病終于在幾日后發了,首當其沖便是清河坊,好在霍顯提前布控,封住了此地,才沒讓病繼續蔓延,但染上疫病的時間終歸要更早一些,三五日后,京中其他地方也陸續有人被強行拖到了草棚里,那是專門為收容病患搭建的棚子,里頭日日都有死尸,有的染上疫病的人不愿進去,哭天喊地。
原本熱鬧繁華的街市霎時清冷,門面也在一天天關閉,到后來時,連藥鋪都關上了。
如順安帝所言,用錢的時候,眼下正是需要大量用錢的時候,天子腳下是不能的,賑災款該砸都得砸,于是銀庫丟失的這筆銀子就瞞不了了。
袁祥生不敢擔這瞞的后果,早朝時便跪地認下監管失職之罪,連帶著秦威一起,在太和殿上抱頭痛哭,哭得順安帝的臉那個烏云布。
這兩人每一句自述己罪,都像是掌打在順安帝臉上,令他無地自容。
待戶部兩位大人哭完之后,朝堂上下,無不大震撼。
史臺首當其沖,出列將順安帝指責得面盡失,這像是開了口子,這個早朝幾乎了順安帝的批-斗大會,順安帝一聲不吭,憋屈地垂著頭。
但事已至此,追究原因已沒有意義,控制疫病才是頭等大事,但銀庫遭竊,戶部哭窮,這銀子怎麼出,從哪出就了問題。
待閣與戶部商議出個結果時,已過去三日。
而這三日的時間里,順安帝窮奢極侈地修建行宮之事頓時傳遍坊間,百姓不由將疫病死人的緣由一腦歸咎于帝王昏庸。
你看,皇帝寧愿拿錢修建行宮取樂,也不肯撥款賑災,本就被疫病裹挾的百姓心防崩塌,很難不激起民憤,此時若提國庫空虛,也依舊會有人將國庫空虛的源歸咎于那座長生殿。
最終,廟堂之上的帝王了眾矢之的。
順安帝這陣子被罵懵了,慌張地從座椅上走下來,“我聽說京中有人聚眾鬧事,都鬧到宮門口了。”
霍顯面倦,他這幾日沒闔眼,日盯著疫病和那筆銀子的向,又剛從清河坊來,滿都是風雨,此時看著慌里慌張的皇帝,不耐的緒涌上來,又被竭力摁下去。
他好聲好氣地說:“放心,皇上只要不出宮,便安全。”
順安帝忙說:“不出宮!朕不會來,聽說那筆銀子有眉目了?”
霍顯頷首道:“有一部分走了水路,已經被錦衛按在港口,只是這麼多日過去,盜賊作快,其余剩下的恐怕不好找了。”
順安帝頓覺心疼,悶悶說不上話。
霍顯耐著子寬了一番,才從書房出來,轉頭往司禮監的方向去了。
雨還在下。
青苔點綴的石階油發亮,青石路的水坑倒映著宮墻上尚未凋敗的一枝梅,霍顯收了傘,帶著滿寒氣步差院,“義父。”
趙庸近來憔悴了許多,倦容滿面,但睜眼時那一抹厲仍舊不變,他道:“坐吧。”
霍顯便坐了。
趙庸命人看了茶,往暖爐里添了把炭,看著他說:“剛從書房來?皇上如何了?”
霍顯喝了口熱茶暖過子,搖頭道:“慌死了,事鬧太大,生怕自己的龍椅坐不穩。”
趙庸嘲諷地笑了聲,最后又抿直角,問:“這次的事,你怎麼看?”
霍顯擱下茶盞道:“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這次疫病來得怪,或許并非天災那麼簡單,銀庫在這時同步失竊,到了賑災這一步,必會有所遲緩,此人利用朝廷從商議到撥款的時間差,散布長生殿的消息,激發百姓與朝廷的矛盾,還不止如此。”
趙庸這麼問,并非自己想不到,但霍顯卻不能藏著,知無不言地說:“自上回賭場之事,懷瑾太子的事便已傳開,聲勢浩大,甚至有人說倘若懷瑾太子當年若能篡位功就好了,如此一來,即便沒有證據能洗清太子污名,百姓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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