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宿白已經習以為常了,但他拿起狼毫沒一會兒,忽然覺不對,道:“傲枝,過去看看。”
傲枝將謝宿白推出門,方知樓盼春將姬玉落關進了后院的柴房,怪不得聲音是從后頭傳來的。
屋里的人拍著門,頻率略顯急切。
謝宿白淡聲道:“你做了什麼?”
樓盼春渾不在意道:“放了幾只老鼠而已,娃娃果然還是經不住嚇。”
謝宿白眉梢輕,“才病愈,不宜這般。”
樓盼春冷眼覷他,“什麼才病愈,我看活蹦跳好得很,再說了,我教有什麼不好的?旁人想求還求不來呢,而且你看這丫頭子如此烈,放出門去是要被人打的,若無一招傍,就憑那三腳貓的功夫,安能活命?”
他拔高嗓音道:“你是想讓死?”
謝宿白不語。
樓盼春說得沒錯,姬玉落將來若想在催雪樓立足,免不得遭人暗算,且心懷仇恨,若沒有點本事,來日只怕也是送命。
他抿了抿,轉著子離開了,
只聽樓盼春大咧咧地說:“小丫頭,你隔著門給我磕三個響頭,便算是拜我為師了,我就放你出來。”
(7)
樓盼春不與謝宿白同住,自己在田間劈了間竹屋,很有一種世高人的姿態。
自打姬玉落拜他為師后,便常常往返兩地,但與樓盼春學武的時間越長,和謝宿白見面的次數的也就越,到底難以兩全。
何況四年過去,早已不是那個只能被拘在邊研墨烹茶的稚,催雪樓的庶務也漸漸上手,每每出任務時,歸期更是難定。
更深重,謝宿白翻著書,頭也不抬地問:“還沒回來?”
傲枝道:“許是被什麼耽擱住了,主上,有什麼明日在……”
見謝宿白低頭又翻過一頁,傲枝只好將話咽了下去,無奈悄然一嘆,只好命人端來進補湯藥,正要再點上兩支蠟燭時,門外傳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你們主子睡了沒有?我找他有要事,讓他給我評評理!等等,姬玉落,你不準走!”
門被推開,沈青鯉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后慢步走來的姬玉落與他形了鮮明的對比。
只堪一眼,謝宿白就知道又發生了什麼。
果然,就聽沈青鯉義憤填膺道:“半路截殺了我要救的人,還是個地方員,這是什麼意思!”
謝宿白道:“是殺是救各憑本事,你自己的任務完不,嚷嚷什麼。”
沈青鯉道:“可拿不出雇主信息!分明是故意與我過不去,這樣害人不利己的風氣你也要助長?”
謝宿白卻只越過他往后看,“過來。”
姬玉落這才踱步上前,謝宿白翻過掌心,又將人上下打量了一圈,見無礙之后,才說:“叔父那里何時去?”
沈青鯉一口氣梗在心口,簡直憋屈死了!
這人心眼子都偏到天邊去了,也怪不得底下有些人心生不滿,看姬玉落愈發不順眼,找麻煩,虧得樓盼春收徒不藏私,否則這丫頭還不知道怎麼死!
可不死,便一個勁兒找別人的麻煩,小肚腸睚眥必報的臭丫頭,謝宿白看中什麼?
沈青鯉腹誹著往外走,實在氣不過,扭頭便想再嚷幾句,就見姬玉落拿來毯子在謝宿白上,順勢蹲下與他說話,謝宿白低垂著眼,眉目舒展,角都是放松的狀態……
沈青鯉冷不丁怔了下,“他……”
傲枝不明所以,“嗯?沈公子說什麼?”
沈青鯉似是嚇了一條,極難消化地搖頭說沒什麼,而后倉皇跑了。
(8)
翌日天晴,沈青鯉破天荒跑來陪他吃早食。
只那心事重重的模樣,一口粥像是都能噎死他。
門牖正對的就是姬玉落的屋子,對面花窗半開,恰能見姬玉落埋頭書案的半張臉。
也不知道在寫寫畫畫些什麼。
沈青鯉瞅瞅那里,又瞅瞅這里,一頓飯下來東想西想,傲枝都替他脖子疼。
半響,他沉道:“那丫頭是不是冬日生辰,也快了吧。”
謝宿白“嗯”了聲,看起來并未多在意。
沈青鯉道:“過了生辰就及笄了,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也算大姑娘了……子不如何,模樣倒生得清麗,你說呢?”
謝宿白看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麼?”
沈青鯉輕嘆:“沒什麼……我多慮了,有點不對勁,你最近盯著點,別讓惹出事來。”
飯罷,謝宿白靜了片刻,喚來姬玉落來問話,“近來有事?”
姬玉落搖頭否認。
四目相對,謝宿白輕點了下頭,指著茶幾讓坐,“上回教你煮茶,還記得多,來試試。”
姬玉落不煮茶,但聞言不得不坐下。
那套作做得行云流水,但比之謝宿白,就了那分禪意和耐心。
仿佛是生搬套一樣。
茶盞推至謝宿白眼前,他品都沒品,輕聲說:“重來。”
微頓,眉間劃過一沒能敷衍過他的懊惱。
但也只轉瞬即逝,很快又端起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放慢了步調重新烹茶。
謝宿白晦地勾了勾,循循善道:“凡事切勿急躁,若無十足的把握,就要養蓄銳,耐心籌謀,一味激進,終是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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