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嫵小產了。
沒有休息,就趕回了外婆的靈堂,一襲素跪在外婆邊,給外婆燒著紙錢。
一陣夜風乍起。
紙錢的灰燼,被風揚起,飄散在夜空里。
葉嫵垂著眸子,淚水一滴滴落下:“外婆拿去用吧,在那兒不要舍不得錢,每個重要的日子,阿嫵都會送錢給你。”
白幡布,被夜風刮得嘎嘎作響,像極了外婆做饅頭時候劈柴火的聲音。
【阿嫵,再過兩個小時,就能吃上了。】
【今年的面,發得格外好。】
葉嫵心痛得無法呼吸,這些聲音,再也聽不見了。
仰頭看著夜空,撕心裂肺喚著外婆的名字。
但是外婆再也回不來了。
的音容笑貌,被永遠框在一張黑白照片里,還有葉嫵的記憶里。
……
阿婆的葬禮。
陳銘生夫妻盡了所能,陳老太太千里過來奔喪。
陳家謝絕了周家人,上至周硯禮夫妻,下至周京淮都不允許瞻仰老太太的容,陳家與周家雖是生意伙伴,終是徹底撕破了臉面。
出殯那日。
天地沉,萬肅殺。
陳家的親友都過來送別老太太了,老太太格開朗又是南方人,陳銘生特意購來一批格桑花,在老太太的墓四周種滿了。
那片格桑花,,在風中輕輕搖曳,了在世人的心靈。
葉嫵摘下一朵小花,輕輕放在外婆的碑前,努力淺笑:“外婆,在那兒,好好照顧自己。”
……
墓園外面,一輛黑車子停在路邊。
周京淮不能進去,他遠遠看著葉嫵一襲黑,在墓碑前落淚。
清瘦了許多,一件黑大,穿得空空的。
周京淮盯著的小腹,眸子漸漸黯淡,他拿了紙錢在路邊燒給老太太,風很大,刮起了黑的灰燼,也擋住了男人的雙目。
男人一矜貴跪在路邊,他燒紙錢的時候,手里一直握著一樣東西,手掌慢慢散開,是一雙燒得半焦的虎頭鞋,是外婆做給小瀾安的。
周京淮捂著那雙小虎頭鞋,傾瘺著。
他的心里,有著說不出的悔恨,若是那天他沒有送若安,外婆不會沒了,小瀾安不會沒有了,他的阿嫵不會瘦現在這樣子。
可是,世上沒有后悔藥。
熱淚,沿著眼角淌下。
他的胃痙攣劇痛,但是他覺不到,修剪整齊的后腦黑發,可見些許銀發……
短短時間,周京淮一夜白頭。
這年,他還不到三十歲。
……
葬禮以后,警方那兒很快有了結論。
那夜的縱火犯,是個20出頭的年輕男子,沒有正經工作,人已經畏罪跳河亡。
這個結論,葉嫵并不認同,陳家也不認可。
只是人死了,再追查下去很難了,好在白若安仍被限制出境,白楚年夫妻走了很多門路都沒用,他們想求周京淮,但周京淮不肯見他們。
隔幾日,就快農歷新年了。
周夫人痛失孫,竟然一下子病倒了,高燒不退的時候,仍在輕聲呼喚著孫子的名字:“瀾安!瀾安!的乖孫。”
周硯禮聽了,心里頗為傷,難得安了妻子。
“你這是發夢了。”
周夫人從夢中醒來,背后全是盜汗,一臉驚懼說著自己的夢境:“硯禮,我夢見我們的瀾安還在,還好好兒在阿嫵的腹中,只是阿嫵吃不下,我們的小瀾安吸不到營養啊,他又瘦又小實在可憐,硯禮我們去看看阿嫵,去勸勸好不好,說不定肯吃飯了,我們的瀾安就能好好地長大了。”
周硯禮痛心疾首:“你這是發夢,事實上,孩子不在了。”
他何嘗不想孫子,但是造化弄人!
周夫人伏在丈夫的懷里,放聲大哭——
周京淮從外頭進來,正好聽見,一時面蒼白,好半天都沒有進來。
最后,他還是離開了。
今天是年三十,遠傳來的鞭炮聲,聽著很是熱鬧。大家都在歡慶新年的到來,但是周家才沒有了孩子,周夫人又病倒了,實在沒有心過年。
周京淮穿過住院部大樓,從門診樓離開,不想迎面撞見了葉嫵。
仍是一襲黑,由陳太太陪伴著,人瘦得厲害。
下,尖尖細細的。
周京淮緩緩走到葉嫵邊,他結滾兩下,很溫地說:“這麼冷的天,怎麼不多穿點裳?才小產的,注意保暖。”
葉嫵垂眸,長睫微:“不勞你費心。”
說完便離開了,走得很慢很慢,像是大病初愈,像是被什麼吸干了氣神。
陳太太陪著,一直沒有說話。
們待周京淮,就像是一個陌生人,無喜無悲。
就像是那天葉嫵說的那樣,沒有了孩子,他們也沒有關系了。
葉嫵走了良久……
周京淮轉,他看著葉嫵離開的方向,倏爾喚的名字,但是沒有回頭,就那樣慢慢地,走出他的視線,走出他的生命。
外頭耀眼,周京淮的眼睛,很疼很痛——
他想,一定是太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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