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員外搖著扇走在椅一側，嘆氣道：“賢侄剛剛都聽到了，老夫這個月二十九要慶六十歲的壽辰，年輕的時候也沒做過什麼雅事，到老了忽然想求人替我畫一幅子孫滿堂的祝壽圖。何家侄子忙，老夫萬萬不敢再去打擾，不知賢侄可愿意幫老夫這個忙？酬金的話，恕老夫被滿院子的子孫耗了家底，如今只能拿出十兩，再多家里該鬧了，得不償失啊。”

年輕的時候盼著子孫昌盛，子孫真多了才發現子孫都是來討債的，給了這個就得給那個，一雙雙眼睛全盯著他手里那點積蓄。

姚黃看向惠王爺的腦頂，這是他自己招來的仰慕者，不攙和。

趙璲掃眼齊員外的擺，布裳下是一雙半舊的布鞋，自節儉，卻舍得重金求畫。

他作畫的時候，這位老員外先是站著，后來改坐在一旁，眼睛始終凝視著他的畫與筆，看得出是真喜歡。

何家秀才沒有閑功夫，他確實有很多的閑功夫。

趙璲問：“您老想要什麼樣的祝壽圖？”

齊員外大喜，激了一會兒才張道：“可能有點麻煩，我想要一張我坐在堂屋主位上的，三個兒子坐在兩側，孫兒孫們跪在中間給我磕頭。孫輩們看不到臉簡單畫畫就行，我跟三個兒子最好都能看出模樣來，我就想著等我走了，他們仨能和和睦睦……”

姚黃替齊員外覺得懸，齊家有七八個孫輩吧，哪怕只畫跪在那里的背影也要費番功夫，何況還要清清楚楚地畫出四個大人，惠王爺獨慣了，能耐煩給一個素不相識的老者畫這個？

在沉默中走了一段路，惠王爺開口了：“可以，不過每次作畫時你們一家人需在堂屋提前準備好，待我到了，我會直接作畫，不想聽任何閑言碎語。念在孩子們小，我能容忍三次喧嘩，再多此事便作罷。”

齊員外大喜過，連連保證一定會遵守規矩。

老人家一直將年輕的小兩口送到門口才告辭。

待飛泉關上大門，姚黃轉到惠王爺前面，稀奇道：“二爺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我跟你要一幅畫都得哄著才行。”

飛泉悄悄地溜進了前院的倒座房。

趙璲仰頭看王妃：“你求畫時有哄我？”

姚黃笑笑，俯扯他的袖子，邊晃邊道：“這樣就哄。”

趙璲：“……”

第61章

畫了一上午的畫，回來休整片刻就該用午飯了。

姚黃問起畫的事來：“二爺為何遲遲不畫我的臉？”

上次在王府作畫，惠王爺用了一下午畫的裳畫羅漢床以及周圍的窗景陳設，單單把的腦袋留在晚上繼續畫。后來有了羅漢床上的那一番折騰，姚黃便猜測這人在故意拖延時間，把熬困熬睡了，他好事。

趙璲：“人多眼雜。”

王妃站在橋上，眾目睽睽之下，數幾個好之徒不敢明目張膽地盯著王妃，一旦王妃的面容落在畫上，好之徒便可以打著賞畫的幌子覬覦王妃之。

姚黃細品一番，笑道：“那我今天真是選對了子。”

滿滿一櫥柜的，這套藍白最不出挑，姚黃是這麼想的，要夫君在戶外為自己作畫的舉已經夠出格了，再過于艷麗，周圍聚集而來的街坊究竟是為了惠王爺的畫還是？打扮得素凈些，讓街坊們都專心簇擁著惠王殿下才是姚黃的初衷。

沒想到還誤打誤撞上了惠王殿下的“小氣”。

趙璲慢條斯理地用著飯，等王妃收回視線開吃了，他才不經意地看向王妃上的淺藍襦。

平時的王妃艷如牡丹，今日被淺藍的調了幾分艷，添了靜水般的清麗靜。

午飯快結束了，趙璲問：“剩下的部分，你想何時畫全？”

姚黃睫微，輕悠悠地道：“筆在二爺手里，我只管聽你安排。”

趙璲看向窗外，廖郎中就在西院，等著給他做完推拿再去醫館。

“歇完晌吧，記得還作這打扮。”

趙璲工筆嫻，他可以用一個上午兩個多時辰畫完近的石橋長堤流水遠的屋舍莊稼青山，且畫得栩栩如生令人臨其境，到描繪王妃的五神態這麼小小一張臉的地方，竟也用了足足半個多時辰。

為了再現王妃在橋上的神態，惠王爺讓王妃在后院的玉蘭樹下擺了一張椅子，王妃扶著玉蘭樹站在椅子上作微微垂首狀，他則在十幾步遠的鋪于地面的氈墊上席地而坐，細細地勾勒填。

東院大門從落閂，另有前后院連通西院的扇門也掩上了，分別田青靄、飛泉站在西院的『」前守著，不得任何人包括小小的金寶過來打擾。

院子里靜得出奇，當惠王爺心無旁騖地畫好，姚黃的也要酸了。

跳下椅子，姚黃跑到氈墊上挨著惠王爺坐下，再去看宣紙上的畫。

景上午已經賞了很久，此時姚黃主要看畫中的自己，看看看著，姚黃小聲道：“明明是我的眉眼，怎麼又覺得不像？”

趙璲：“平時你總是在笑，今日特意裝了有心事的神。”

對鏡自賞時應該也是笑的，所以連自己都不習慣在畫中的神態。

姚黃輕輕推了他一下：“誰裝了，我就是有心事啊，當時圍在你邊那麼多人，七八舌的，我又怕你被他們上的汗味熏到，又怕你被他們吵到心煩，然后一氣之下丟下我不管了，害我淪為街坊們里的笑柄。”

趙璲聽了王妃的解釋，再去看自己的畫，便覺得他將王妃的“心事”畫重了，該換“浮躁”才對。

“不喜歡的話，我重新畫。”

姚黃按住惠王爺要去取畫的手，對著畫一臉自得：“喜歡啊，原來我有心事的樣子也這麼好看。”

趙璲：“……”

姚黃丟下惠王爺，珍惜地取下畫架平放在玉蘭樹下的椅子上，慢慢地風干。

擺好畫，姚黃回頭，發現惠王爺已經坐在椅上了。

姚黃推他進屋，臉洗手。

惠王爺一言不發，只是一直看著，看得姚黃的面皮越來越熱，口也越來越。

掛好巾子，姚黃想去倒碗水，腰間突然橫過來一條手臂，將攬懷中。

姚黃要嚇死了，他現在坐的是藤椅，能承兩個人的重量嗎，垮了怎麼跟邊的人解釋？

“放手，我了！”姚黃張地拉他的手臂。

惠王爺紋不，落在側頸的呼吸比外面的暑氣還熱。

姚黃的腳還踩著地，掙扎起來竟推得藤椅前后滾起來，越滾越怕藤椅散架，只得著頭皮道：“我先喝水，喝完就、就推你去里面。”

惠王爺便松開了。

姚黃逃似的趕到桌邊，背對著惠王爺連喝兩碗涼水，想著他在外面畫了那麼久，低著頭也遞他一碗。

都喝好了，姚黃惱惠王爺那雙帶火的眼睛，解了帶又給他系上，正好大白天的，且不自在。

趙璲任王妃胡來。

到了床上，他才在耳邊道：“所以你選在今日作畫，確實是為了這個。”

姚黃：“……你就吧，看還有沒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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