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妝沉默片刻,緩和語氣問:“且說說你,左相如何穿回現在來的?”
彼此之間已無須忌憚瞞, 謝敬彥便把吐后的事件大略說了一遍。
那一年他過得甚痛苦, 曾經哪怕傳言紛紛,謝敬彥亦從未想過有一天魏妝會離開自己。
他站到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巔峰, 便是無論攀權或圖貴,都越不過他的高, 沒想到結局卻。
他把謝睿接回了邊, 住在云麒院里, 羅老夫人亦恍然大悟,每日吃齋念佛倍自責。
但這些謝敬彥沒提及, 只輕描淡寫略過。
男子嗓音磁醇如酒:“你倒下后,我命太醫院用盡辦法,卻都無力挽回。之后置了惡婢與毒婦,又清掉案子。一日深夜坐在書房看著玉璧,睡醒睜開眼,便發現與你俯倒在當街上。”
那一瞬間驚愕的悸恍如眼前,他濃眉宇挑起。很顯然看出,他對能穿回來遇見,是抱著荒謬與慶幸的。
他繼續道:“這對遠古和璧原有個傳說,青鸞火一一,以為引,或可出困境重獲新生。大抵是因你的滲了火,且算是一種機緣!”說著,了桌上的半塊玉璧。
竟有這種說法麼?……但兩人都能重生,則未嘗不是真的,世上離奇之事諸多。
魏妝咳了咳嗓子,尷尬錯開目,已把他如此家傳寶拿去當了。
而曾經也怪自己過于輕信,邊最親近的卻最吃里外。果然做人不能太弱啊,與其遇事藏躲退,不如迎刃而解。
含了含瓣,想起因陶氏而起的種種爭執,又涼笑道:“還要數謝大人最是禮義仁智呢,把一個黑心的寡婦供著,置發妻于冷漠。也都怪我不識趣,若沒吐那一出,再堅持活個把月,怕下一步左相就能換新夫人了。”
那正話反說的諷意,聽得謝敬彥既悉又無語。卻又不得不承認,人的直覺有時無法忽視。
他酸地道:“我娶你魏妝便已足夠,卻不必拿這來揶揄我。那是開蒙之師翟老尚書所托,進府后就安置在了祖母院里,除卻打聽事件并無多余接。若非你不信任,嫉妒猜忌且甩臉,把那份關鍵的案卷扔火里,也能早些破掉詭計,自然不會有后來那許多事!”
關于舞弊案有許多謎團,其間牽涉眾廣,影響之大,不斷仍有書生、考鳴冤。以陶邴鈞貪慫伏微之秉,恐怕沒那個能力,謝敬彥一直覺得應有更大的主謀。
但大理寺初始的宗卷已被不知名的誰銷毀,只剩殘支片影,謝敬彥好容易搜集到重要線索,還沒來得及看又被魏妝燒了。雖最后竭力結了案,給各地百姓一個代,但更深的貓膩仍未挖出。說起這事,他尚且心余不甘。
……哪是“娶足夠”,嫌無理取鬧,應該是“過夠了”吧。
魏妝輕哼:“嫉妒是人的天,我若不那般猜忌,只怕被毒死的更早。”
說完,忽意識到這話像是在張他。稍稍一僵,終放了語氣,現出一抹為人母才有的眷念:“你這般穿回來,謝睿怎麼辦,兒子可好嗎?”
提起兒子,空氣似乎都靜凝了下來。睿兒就是兩人之間的維系,從把出喜脈到出生后,皆是在彼此的希冀中長的。哪怕夫妻有時冷場到拔劍弩張,在兒子面前都會盡力維持和諧。
謝敬彥知對不住,應道:“朝局已在我運維之下趨穩,高紀是個英明賢仁的好皇帝,必會善待謝府。我雖一走,然大晉江山可保百年安泰,睿兒這一生能過得無憂。”
他言辭從容,儀絕俊的臉上淡淡溫落寞。
到底才十歲的子,魏妝眼圈泛了紅,想起謝睿撥開陶氏沖向自己的一幕。的寶貝兒子是的,可嘆謝敬彥總算洗了清白,沒兒子背負那些不該。
玉瑩的臉頰顯出怨意:“一年之間,爹爹和娘親都走了,這種覺謝大人沒會過,說得倒是輕巧。也是,你自個在老夫人跟前長大,大抵覺得有娘沒娘都無所謂。然而,并非誰都似你謝三郎寡淡人!”
孩年的長,謝敬彥又豈非沒經歷過?他曾經也過母親祁氏的關照。他何無冷了?卻不想想自己。
兒子抱走半年多,他就想著要回來給了,誰料發生梁王一事。之后想與再生一個小囡,且擋住房門不讓進。
他修長手指理正了提花披袍,薄青的綢面垂極好。
男子如質極佳之玉:“祖母喜小兒,且年事已高,我如何輕易拒絕,總要暫時送過去。旁的不提,雖吃睡不在邊,你平日可有見到他?三兩日我便回來讀書教習了,兩扇窗子相對,你抬頭就能看見。讀完書該用飯、該戲耍,也都你我同陪著。”
……原來這些是他有意為之,魏妝頓地無話反駁。細細一數,好似真的三天兩頭都在邊。
仍慍惱:“只是你以為罷,你可見哪個孩子從小對母親克謹生疏,養在邊與送別人養到底是不一樣。”
謝敬彥沒會過養在生母邊的覺,自然不清楚。在他看來兒子自聰穎勤學,智悟卓秀,分明令人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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