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恭喜你,你活了。
秦沉左耳進右耳出。
他是庶子,秦從來都瞧不上他,這也無所謂,又不是同一個娘生的。
就是,靖安伯府的規矩,不止是爵位,府裏的一切,都只有嫡子可得,說是這樣方能永保秦家的富貴。至于他們這些庶子,分家後一人最多得個一千兩銀子,自謀出路。
平日裏,就庶子一個月二兩的月例,連個花樓賭坊都去不起,秦家也本不需要擔心庶子無所事事會在外頭惹事生非。
秦沉倒是不在意能不能分到金銀鋪子,他只是不想像個廢人一樣在府裏混吃等死。
他想有個差事,再攢錢買個宅子,等到日後分家就能把姨娘接出來過日子了。
前些年,東宮為太孫挑選伴讀,世子滿心張羅著想把秦塞進東宮,讓他陪秦去應選。
臨行前,世子代了他許多,囑咐他在宮裏故意找岔和秦去爭去吵,來表現秦的泰而不驕,謙恭虛己,讓秦能在太子面前臉。
這是他第一次違背了世子的命令。
他也想得到這個機會!
可惜他只是一個庶子,太子最後還是沒有挑中他,回府後,他就挨了一頓毒打,差點就小命不保。
公子不知道是從哪裏得的消息,親自去了靖安伯府,把他帶了出來。
從此他得以留在東宮。
秦沉直起來,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勞五弟和世子費心。”
秦用馬鞭指著他,張口就罵:“你不會還舍不得你那主子……”
“秦五!”有人截了他的話尾:“你再磨磨唧唧的,紅就要賣完了。”
“你答應了仙兒姑娘給帶紅去,要是沒買著,小心仙兒姑娘不讓你進門。”
“說不得就讓周六哥得了頭籌。”
你一言我一語,說罷一陣哄笑。
藏香閣的仙兒姑娘是這一年來京城花樓的頭牌,不玩在一塊兒的公子哥都在打賭誰能得仙兒姑娘的青睞,為人梳攏。
周六郎拿起扇子,懶散地坐在馬背上。
從前就聽聞在靖安伯府裏,庶子連下人都不如,沒想到還真這樣。這位好歹也是公子忱的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聽聽這秦五說得都是些什麽混賬話,再讓他說下去,指不定連他們都會被連累。
要當好紈绔,安安生生地吃喝玩樂,最打的就是別和朝堂沾邊,一點兒也別沾。
他搖了搖扇子,繼續把話題往風流事上扯,輕慢笑道:“秦五,你要是再哄不好仙兒姑娘,我可就不讓著你了。”
秦一聽急了。
仙兒生得又又,尤其是那子勁,他簡直喜歡得要死。
要是能給仙兒姑娘梳攏,那他就算是沒白活。
秦果然顧不上再去理會秦沉,他一拉馬繩,直接就到了隊伍的最前面,排隊的人敢怒不敢言,就怕一不小心惹著這些公子哥白白挨上幾鞭子。
秦連馬都沒下,說道:“給爺拿十盒紅。”
十盒?!
夥計的眼角了,笑得自然,一副和和樂樂的樣子:“這位爺,沒有了,您明兒再來吧。”
秦皺了下眉:“那就五盒。”
夥計好生好氣道:“莫說是五盒,連半盒都沒有。”
秦眉頭皺得更了:“真沒?”
“沒了。”夥計不敢惹他,笑得謙卑,低頭哈腰道,“紅的調餡難得很,咱們家一天只出爐一回,最後兩盒讓剛剛那位客買走了。客,這兒還有鴨油和松子百合,您要瞧瞧嗎?”
一位公子調笑道:“秦五,你完了,仙兒姑娘保管要不理你了。”
秦的臉垮了下來,他心念一,擡手指著還沒有走遠的秦沉問道:“最後兩盒是他買的?”
夥計笑著應是,說完就手腳利落地招呼起其他客人。
于是,秦高喊了一句:“三哥,你等我一下。”
秦沉只當沒聽到,走得更快了。
可惜,兩條再快也快不過四條,駿馬躍了幾個縱,就追上了他。
秦翻下馬,擡手拍了他的肩膀:“給我。”
秦沉一臉的莫名其妙。
“把你手上的紅給我。”秦倨傲地掏出一塊碎銀,丟了過去,“不白拿你的,我跟你買。”
碎銀丟到了秦沉的上,順著他的襟落,掉在地上,骨碌碌地滾到他的腳邊。
秦理所當然地朝他出了手。
秦沉抿著,一句話不說,擡步越過他就走。
“站住。”
秦攔在他面前。
秦沉笑了笑:“五弟,你這是要搶?”
秦不耐煩地說道:“銀子都給你了。”簡直不知好歹。
“不賣。”
秦不讓他走,自以為好生好氣地解釋道:“我答應了仙兒姑娘,會帶紅給。”
秦沉剛回京,哪裏知道誰是什麽仙兒姑娘,還是兩個字:“不賣!”
“給臉不要臉。”秦張口怒罵,起馬鞭,披頭蓋臉就了過去。
秦沉敏捷閃開,這一鞭沒到,跟著就又是第二鞭。
秦沉竭力克制著踹他一腳的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得忍。不忍不行,他姨娘還在嫡母的手裏著呢。
沒完沒了了!秦沉索一狠心,第三鞭的時候就沒躲。
從前在府裏時,每次都是這樣,總得挨上一頓打,秦才會滿意。
啪!這一鞭得實實在在,秦沉的間發出一聲悶哼。
秦出了氣,心裏舒坦了一些,冷嘲道:“三哥,你就這點能耐?還以為你跟了那一位後,怎麽也能長進一點,怕不是在涼國時,只學會了陪著那一位當狗搖尾,求活命吧。”
說完,提鞭的手又舉了起來。
秦沉狹長的眸子陡然冷了下來。
若說方才秦沉是不想計較,那麽現在,他就像是一頭出了獠牙的野狼。
他一把抓住鞭梢,手臂使力把秦扯到了近前,朝著他的肚子踹起就是一腳。
啊!
秦慘一聲,整個人像蝦米一樣了起來。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他竟然一個庶子給打了。
“找死!”
秦捂著肚子,死死咬著後槽牙,一把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薄薄的劍在中閃著讓人心驚的寒芒,刺得秦沉的眼睛有點痛,他猝不及防地把手上的油紙包擋在面前,銳利的劍鋒落下,油紙包被一斬為二,裏頭的紅撒落了一地,皮全碎了。
秦沉懊惱地拍了一下額頭。這下吃不了。
“你故意的!”秦含怒囂。
他寧願把紅扔了都不肯給自己,他故意要讓自己在仙兒姑娘面前丟臉!
這個庶子還是跟以前一樣討人厭。
秦一出手,劍鋒直指秦沉的口,劍劍都是要害。秦沉連連倒退,突然就扔了手上破碎的油紙,靈活地向旁一歪,朝前踏出一步,反手就去奪劍。
誰料,秦沉這一腳竟是踩到一塊散落在地的紅,當下,他腳底一,不控制地朝前撲倒了下去,脖子直直地撞上了劍尖。
完蛋了!他幾乎能夠覺到利刃刺皮的森冷和劇痛。
他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顧大姑娘算得可真準呀!
還真是之災!
“殺人啦!”
街上的百姓尖連連,作一團,作鳥散。
壞了!周六郎朝這邊沖過來,上喊著:“秦五,別來!”
打歸打,就算是打得鼻青臉腫的,也沒什麽,誰都不至于為了這點小事去告狀。
可一旦要鬧出人命來……
“住手!”
一個庶子死就死了!秦呵呵冷笑著把劍鋒朝前送了送:“你去死!”
周六郎幾乎不敢看了。
他略略側首,下一刻,瞳孔驟。
他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一支破空而來的黑箭矢,帶著尖利的嘯聲,一箭中了秦提劍的右手。
秦吃痛,長劍手而出。
箭頭貫穿了他的手掌,未消的力道撞得秦腳下一個踉蹌,跟著一屁跌倒在地。
鮮順著掌心滴落,秦痛得面目扭曲。
是誰!
他一擡眼,看到的是一個手持黑弓從街尾疾步而來的。
秦家與顧家是親戚,秦盯著臉上的面紗,認出了人。
“姓顧的,你站住!”
他的聲音尖利又刺耳。
“你這賤……唔唔唔。”
周六郎滿頭大汗地從一旁撲了過來,一把死死地捂住了他的。
顧知灼顧不上理會,腳步沒有半分停歇,就到了秦沉跟前。
秦沉頭朝下趴在地上,一不,臉和脖子的周圍全是。
顧知灼的心裏“咯噔”了一下,用足尖輕輕踢了一下他的手臂,問道:“秦公子,你還活著嗎?”
“活、活著……”趴在地上的秦沉艱難地發出聲音。
他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呢!沒死真是撿著大便宜了。
秦沉費力地坐起來,他捂著脖子,鮮順著手指往下流,止都止不住,才一會兒襟就已經被染紅,地上也彙了一灘的。
他的面白得可怕,也不知道是嚇得,還是因為失過多。
顧知灼蹲下,從袖袋裏掏出了那個嶄新的針包,拈出一長針。
說道:“把手放開。”
秦沉聽話地放開了捂著脖子的手,這一放,頓時流得更快了,汨汨地往外冒。
這套針中的長針,一共只有九枚,取“九針者,天地之大數也,始于一,而終于九。”(注)
顧知灼拈針,下針。
的作又穩又快,到九針時,止住了。
瓊芳給打下手,用從百濟堂帶來的細布,小心地把秦沉脖子上的幹淨後,清晰可見有一條足足三寸長的傷口,幾乎貫穿了整個脖頸。
傷口很深,皮也翻了起來,唯一慶幸的是,這一劍沒有切斷頸脈。
只要頸脈未斷,傷再可怕也就只是皮外傷,及時止了,養養就能好。
“手。”
秦沉出右手,眼地看著。
顧知灼三指搭在他的脈上,凝眉細斷。
幾息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眉眼舒展地說了一句:“恭喜,你活了。”
秦沉還驚魂未定,聞言下意識地就點頭,脖子一,他就痛得直。
“別,”顧知灼一本正經地嚇唬他,“流多了也是會死的。”
“針先不拔,你失過多,氣不足。”
這麽一說,秦沉立馬乖乖坐好,聽話得很。
不管怎麽樣,能活著,誰也不會想作死啊。
“顧大姑娘,我這之災,算是過去了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
“過去了!”顧知灼回答得很輕松。
秦沉懸著的心終于妥了,僵著的肩膀也慢慢放松了下來。
這可真是……咦?
不對呀,秦沉轉念一想,方才顧大姑娘給自己切了左手換左手,又掐算了好半天,該不會其實早就算出來自己的大劫就是在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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