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嬤嬤猶豫了一下，趕忙去辦了。

一炷香。

半個時辰。

一個時辰……

沒有人來，那幾個嬤嬤坐不下去了。其中一個試探地說道：“夫人，奴婢還有差事，先告退了。”

“對對。奴婢也是。”

“夫人，奴婢先走了。”

們一個接一個起來，朝著季氏屈了膝，季氏不發一言，直勾勾地盯著們。

們的心裏有些發，面面相覷時，忽然聽到外頭有靜傳來，接著是雜的腳步聲。

仿若有天籟之音，降到了們的心尖。

有人用眼角的餘去看，第一個過門檻走進端福堂的是李茂家的，跟著是王嬤嬤，張嬤嬤，等等府裏拿著實權的嬤嬤們。

萬嬤嬤繃的臉上終于出了一笑，低頭道：“夫人，您瞧，不是都來了。大姑娘再怎麽折騰，一個早晚都得嫁出去的姑又怎麽樣？”

夫人生了四爺，又是聖旨誥封，在這府裏永遠都有一席之地。

季氏的角彎了彎，下心口的忐忑。

管事們陸陸續續進來了，不一會兒幾乎全到齊，季氏甚至還在裏面看到了幾張生面孔，心知肚明這幾個應當是顧知灼新近提拔起來的。

“你們來晚了。”

季氏坐在上首，居高臨下地說道。

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們一個個現在懶散的，都需要本夫人用對牌去請了不？”

“夫人。”李茂家的欠，從懷裏拿出一塊黑漆紅木金字對牌，雙手奉了上去，“您的對牌。”

什麽意思？

兩個小丫鬟一左一右從外頭端進一個燃著的火盆來，放到了正堂的中間。

“誰讓你把這東西端進來的。”

萬嬤嬤眉頭鎖，開口喝斥，話音剛落，就見李茂家的揚手把對牌丟進了火盆裏。

火焰吞沒了對牌，一直燒到季氏的心裏，猛地站起來，紅半張，珠釵搖曳，震驚中連呼吸都忘了。

李茂家的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恭順地說道：“夫人，大姑娘說，您這副對牌舊了，您是國公夫人，怎能讓您用舊，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會讓人以為咱們姑娘不孝嘛。”

這一刻，季氏徹底變了臉。

的目掃過下頭，管事們或是回避了的目，又或是跟李茂家的一樣毫不避諱地擡頭看過來，但們全都拿出了對牌，一個接一個扔進了那個火盆裏。

火苗燒得更旺了。

李茂家的依然恭順，欠道：“夫人，您也知道，對牌只能有一套。廢棄的對牌就得全都燒毀折損，以免有下人暗自私藏，貪墨挪用。”

“這也是府裏的規矩。”

季氏連連後退，膝蓋頂上了後的太師椅，浮的氣息把的聲音堵在嚨裏。

一個穿著緋長的恰在這時迎著走了進來，起裾，氣定神閑地過了高高的門檻，一舉一間，連腰間的步都沒有多餘的晃。

所有的管事們，全都低下頭，雙手置于腹前。

季氏的目掃視著這一切，憤恨的緒不停地湧，又化作了自嘲的冷笑。

自以為的居高位，就像是來的，而顧知灼，才是名正言順的存在。

只要一出現，就能輕易的奪走一切。

季氏想到了長姐。

第一次見長姐的時候，只有十四歲。

長姐求了母親把從鄉下接回去，灰頭土臉地走進季家大院，長姐從裏頭歡快地奔跑了出來，拉住了的手。

那張與一模一樣的面孔，有著沒有耀眼華。

要拼了全力才能得到的東西，有些人一出生就能有。

長姐是，顧知灼也是。

當時，想的是：要是沒有長姐，就好了。

要是沒有……

“母親。”

顧知灼的聲音不輕不重，徑直走到了季氏面前，屈了屈膝後，笑盈盈地說道：“您怎麽來了？哎，您年紀大了，在府裏好生當個老夫人就，這些麻煩事，以後由兒來為您分擔。”

季氏視著顧知灼，的眼中布滿了。

“好，好啊。”季氏怒極反笑，“你是要架空我不。”

“哪能啊。母親子不好，兒憂心不安，不知如何方能盡孝，母親，你出來大半天也該午歇了。”

顧知灼說得溫溫，綴著珍珠面紗覆住了大半的容貌，唯獨在外頭的目，銳意四。

自己說了一句“忤逆不孝”，就句句用“孝”來自己！

季氏抓起茶碗就朝顧知灼扔過去。

又來！砸東西的病可不好，晴眉上前去擋，顧知灼已先一步出腰間的黑長鞭，的手腕靈活的一勾，茶碗被長鞭掃到，在半空中陡然變道砸向季氏。

季氏花容失，萬嬤嬤俯護住，茶碗砸中了萬嬤嬤的後背，痛得發出一聲悶哼。

“嬤嬤！”

季氏破口驚喊：“顧知灼，你竟敢對我手！”

的臉上早沒有從前標準到毫無瑕疵的儀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尖利的扭曲和歇斯底裏。

季氏這種狀態，晴眉在東廠訓的時候見過，和同批的總有人因為神過于繃，變得一驚一乍的，後來沒多久就消失了。

“你出去外頭跪著。”季氏的聲尖利刺耳，“去啊！”

顧知灼玩把長鞭，頭也不擡：“母親，您說什麽呢，兒哪敢對您手。哎，您年紀大了，怕是夢魘了吧。”

誰年紀大了！誰好端端地站著會夢魘？！才二十五歲，二十五歲好不好！

“李茂家，你說。”

顧知灼似是隨口點了個名字，李茂家的大喜過，連忙道：“夫人您說什麽呢，大姑娘哪有與您過手，您睡糊塗了吧。您雖是繼母，也不能這樣胡攀扯，這話傳出去，別人還以為大姑娘不孝。天地良心，咱們大姑娘最是孝順不過了，知道您子欠佳，主幫您分憂，親母也不過如此。”

“是啊是啊。夫人是沒有睡好嗎。”

“聽說昨天正院請了大夫，咱們大姑娘知道您病了，都擔心壞了。”

管事們你一句我一句，無外乎顧知灼有多麽多麽的孝順，簡直可以記《孝》，重編《二十四孝》。

這要不是茶碗還四分五裂的在地上，只怕連季氏自個兒都要有一瞬間恍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好啊。很好。

季氏往前走了一步，冷笑連連。

“然後呢，這般孝順的你，又打算怎麽置我？！”

“我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