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150章 是唯一正版……
四周靜默了一瞬。
水龍局的兵們來來去去, 推來了兩架水龍,水龍前頭架著的長長炮筒向小樓噴出水注。
小二陸續帶著客人們離開了,就只剩下幾個樂伎和歌伎還站在那裏, 惶惶不安。
水聲,裂聲, 都沒有蓋住衛國公中的哮鳴音。
咻咻咻……
“不行。”
最先反對的是晉王。
衛國公就是和晉王一同來天熹樓的。
是承恩公找了他做個中人, 和晉王商量兩家解除婚約的事。
結果衛國公什麽話都來不及說,就被晉王拉著哭訴了很久很久,晉王不停地喝悶酒,說著謝啓雲的病,又說著承恩公欺人太甚,最後甚至還說到謝應忱為了謝啓雲幹涉縣政, 下令要三司會審。
衛國公一個話題都不想搭,就裝作陪他喝悶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顧大姑娘。”晉王板著臉,冷言道, “你不會是故意想借機置衛國公于死地吧。”
他一甩袖, 哼聲道:“割開脖子來治病,聞所未聞。”
“下回你是不是還想說把頭砍了也能治病,荒謬。”
顧知灼懶得理他, 只對禮親王道:“把氣管割開,可以緩解他現在的急癥,讓他過氣來。”
“他發病的太急太兇, 就算我現在開了藥, 他也撐不到吃藥。”
顧知灼取出針包,作飛快地在他頸部結附近紮了一針,衛國公痙攣的嚨稍微松弛一些, 很明顯的,他的呼吸緩和了。
禮親王一驚一喜:“這不是好了?顧大姑娘,你是在故意嚇本王吧。”
他擡袖抹了一把額上的汗:“你這丫頭……”他笑著想緩和一下心的張,但他發現顧知灼的臉上沒有半分笑意和從容,反而神越加凝重。
只幾息,衛國公的呼吸又急了,在哮鳴音中,他青白,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顧知灼只得繼續下針,頭也不擡道:“煙霧堵塞了衛國公氣道,針灸只能讓他稍微好一些,支撐不了多久。”
顧知灼實話實說:“最多一盞茶。”
這還是在用了針灸的前提下。
禮親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想再問幾句,謝應忱已經下了決定:“割。”
禮親王的半張半閉,僵著脖子扭頭看他:“忱兒呀,這、這……”
“辰王。 ”晉王冷言喝斥道,“你說割就割?!衛國公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你擔得起這責任嗎?”
禮親王暗地掐了一下謝應忱的手臂,不贊同地對他猛使眼。
說句不好聽的,衛國公現在死,是因為他舊疾複發,沒有人會責怪謝應忱。但若是,因為謝應忱的一句話,他的脖子被割斷了,人又沒有救回來。只怕會有不人認定謝應忱是在借機排除異己。
謝應忱如今只是攝政,還沒有坐穩朝廷,沒有必要擔這風險,惹人非議。
更何況,衛國公一心支持三皇子,是謝應忱是政敵啊!
這小子往日聰明的,怎麽就不明白呢。
衛國公的瞳孔暗淡了,盡管這些話禮親王沒有直接說,但他也能猜得出來。
若是換作自己,如今肯定也是袖手旁觀的。可是,現在做選擇的人不是自己,躺在這裏的才是自己,衛國公閉上眼睛,默默地給自己掬了一把淚。
他說不出話,連點頭來決定自己的生死都辦不到。
以後再也不喝酒了。
要不是晉王這老匹夫說一些他本不想搭理的話,他才不會一杯又一杯的幹喝酒,也不會酒喝多了跑出去上淨房。
衛國公委屈極了,他拼命張,用盡全力呼吸,也只能勉強吸一微弱的氣流。
他知道,他快死了。
“忱兒。”禮親王含糊其詞道,“晉王說的也有些道理。”
晉王這個人最會審時度勢了,衛國公是和他一起出來的,現在他反複質疑,表示“不行”,就怕擔責任!禮親王勸道:“你別沖。本王讓人再去找幾個大夫過來。”
他說這話,是想把顧知灼的責任也排除掉,免得有人說顧知灼故意不肯救人。
晉王皺了皺眉,心道:禮親王年紀大了,磨磨唧唧的實在多管閑事。
謝應忱只問了一句:“夭夭,只有這一個辦法嗎?”
“對。”顧知灼肯定地說道,“不割氣管只有等死。”
而且會被活生生的憋死。
謝應忱的眸中沒有猶豫和迷茫,只道:“那就割。 ”
“忱兒呀!”禮親王著袖子,小兩口怎麽一個脾氣,心裏想什麽就非要做什麽,怎麽勸都勸不聽。
“叔祖父,衛國公在朝三十年,于大啓有功。如今他命攸關,既然還能救,豈能因為一些無關要的猜忌和黨同伐異,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想必衛國公也會願意搏一下的。”
衛國公:……
對對。他想活,哪怕活下來的機會只有不到一,他也不想活活憋死。
謝應忱鄭重道:“夭夭,你手吧。”
“好。”
說完,當著他們的面,拿出了隨帶著的腰刀。
“忱兒!”
禮親王看向了地上的衛國公,他已經出氣多,氣,對著自己用盡最後的力氣眨了眨眼睛。
哎。他拉開謝應忱,站在前頭說道:“顧大姑娘,你來割。這是本王的決定,出了什麽事,有本王一力承擔。”
謝應忱竟是連一向剛正的禮親王也籠絡住了?晉王不悅地瞇了瞇眼,他往前邁了一步後,指著江的,冷嘲道:“割開嚨,是像他那樣割嗎。禮王叔,謝應忱就是借機排除異己,你千萬別被他們當擋箭牌了。”
“割開嚨就能活。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割開嚨當然能活。”顧知灼仰首看他,慢悠悠地說道,“不止是割開了嚨能活,掉了皮,我想讓他活他也能活。”
角一勾,笑得肆意張揚:“就看王爺您,信與不信了。”
“晴眉,過來搭把手。”
“重九,你找人弄些烈酒來,再去找一個竹筒,手指細,指節長短。若沒有竹筒,玉筒也行。”
“公子,你別讓他們靠近了。”
顧知灼才不管別的,公子讓救,就救!
掉皮……能活?晉王的心跳了一拍,他想問個清楚,聲音戛然而止。
他忽然注意到,從江脖子上流出來的,并沒有流淌在周圍,而是全都流向了同一個方向。晉王的目跟著鮮,緩緩而。
“歸娘子?”
竟然全都流到了歸娘子的足下。
抱著琵琶的歸娘子也默默低頭注視著腳下的鮮。
眼瞼低垂,面紗覆蓋著的容,完的掩蓋住了所有外溢的緒。
同行的伎子也是連連驚呼道:“歸娘,你看,這怎麽這麽多。”
呀。歸娘子仿若剛剛才發現,驚呼著連連後退,繡鞋在地上踩出了一串的腳印。
晉王的瞳孔驟。
當年的那場借運,功蒙蔽了天道,逆天改命。但是因為失了陣眼,陣法不全,長風真人也到了因果纏,這些年來為了躲避天道的反噬,長風真人幾乎都在上虛觀,足不出觀。
這一回,也是因為他的三請四請,他答應來了京城。
但是出了觀,就必須有人為他蒙蔽天道,分擔當年的因果,江就是其中之一,給這些人的符裏其實都暗藏玄機。
晉王在黑水堡城時也問過,為何必須要有陣眼。長風的話,他記憶猶新,他說,陣眼能為他承擔因果和反噬。
是人之魂,倘若有陣眼在,滿城的因果會跟著一起融到陣眼中。
陣眼會魂飛魄散,再無回,但是,相應的,施者就不必擔負因果。
可惜,當年的陣眼生死不明,不知所蹤,才會讓法事不全。
晉王直勾勾地看著地上的。
地勢相當平整,水龍澆出來的水也只是在附近積起一個個小水塘,唯獨這。
晉王的心跳得越來越快,幾乎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
他緩緩地低垂下頭,扯了扯了角,似乎想笑,又似乎是在拼命的忍住。難道他的運氣真就這麽好,歸娘子是當年那個陣眼?
“等一下。”晉王拉住了一個路過的小二,“你知道歸娘子是哪裏人?”
這不是什麽,歸娘子從來沒有跟任何人瞞過來自雍州。小二恭順道:“是雍州,歸娘子是雍州人。
找到了!晉王面狂喜,激地攥了拳頭。
他迫不及待地繼續追問:“是哪個城的?”
“那小的就不知道了。”小二殷勤地笑道,“要不要小的去問問。”
晉王剛想說好,又生生止住了。
不行,要真是殷家的兒,自己貿然提起黑水堡城,只會打草驚蛇。
等等。再等等。
要是弄錯了陣眼,會萬劫不複的。
哪怕這樣想,他還是止不住心緒蓬,時不時地向歸娘子的方向去看。
當年的殷家姐弟,姐姐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年紀倒是對得上。若真是就太好了,雲兒有救了。
“歸娘。晉王好像一直在看你。”抱著一把琴的伎子小聲地對歸娘子說道。
“莫開玩笑了。”歸娘子擡眸,桃花眼波瀲滟,的角微微上揚,面紗遮住了這一抹似笑非笑。
擡了擡下,示意道:“我沒開玩笑,你瞧晉王,應當是在跟小二打聽你呢。”
伎子聽憐,與歸娘一般也是二十餘歲的年紀,年輕時是秦淮河花船上的頭牌。在容淡去前,給自己贖了。
聽憐極有眼,見晉王一邊和小二說話,一邊瞥向這兒,眼中的貪念毫不掩飾。聽憐一看便知他大概在說什麽。
歸娘子纖長似玉的手指過琵琶弦,沒有應聲,微的羽睫在眼下留著淺淺的倒影,遮住了眼底幾乎快要溢出來的恨意。
“歸娘。”聽憐遲疑了一下,還是低聲勸道,“別看我們是賤籍,像我們這樣的人,其實不嫁人,過得才是好日子。”
擡眼時,歸娘子眼尾挑起,風萬種。
“我們花船上的,自贖己的遠不止我一人,但是沒嫁人只有我,我親眼看到過姐妹們過的日子。嫁大戶的,便是為妾,衰而馳,我們無兒無的,日子過得如何只能看大婦容不容得下。過得糟的,連肚子都吃不飽。”
“就算嫁給其他人也一樣,上說得再好聽,心裏也會嫌棄我們是伎子。我剛進花船時帶我的姐姐,贖後嫁了一個賣貨郎,著銀子給他買了個小鋪子,本以為能夠安安穩穩地過下半輩子,結果第二年人就沒了。”
們哪怕贖了,也是賤籍,除非嫁良家,隨夫籍。為了擺賤籍,姐妹們一離開花船,就會想法子嫁人。倒是聽憐,想得開。
賤籍就賤籍吧,只要不嫁人,沒人能拿著,賺的銀子自己花,再貴的胭脂水,咬咬牙也能買得起。
道:“晉王這樣的貴人,最多也是一時興起。”
“憐姐姐,你說的是。”歸娘子挽著的胳膊輕笑,笑聲輕盈若水,“我不會犯蠢的。”
聽憐點到為止,兩人頭靠著頭,聽憐話鋒一轉,親昵道:“我方才聽說,要把國公爺的脖子割開,你說能不能活啊。”
“能。”歸娘子眉眼清亮。
和這位顧大姑娘也就堪堪見過兩次,但每一次,都讓意外。
尤其那一天,站在窗前,親眼看見顧大姑娘救回了那個已經沒氣的小孩。
指尖繃,克制著上自己嚨的沖。
聽憐不長脖子,可惜什麽都看不到,嘆道:“若是割了脖子也能活,就太神了……”
“老向!衛國公,老向啊!”
那頭陡然響起一陣驚呼,聽憐張地攥住了的手,小小聲道:“你看,晉王也過去。脖子是不是已經割開了。活了,還是……還是死了?”
活,還是死。
晉王也想知道,他快步過去,被向攔在了十餘步開外,同樣看不清裏頭的靜。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盼著衛國公能活,還是希他死了。
衛國公若是死了,三皇子雖說了一大助力,但是,謝應忱必然會背上黨同伐異,排除異己,故意害死衛國公的名聲。而他也能趁機收攏住衛國公手裏的權力和人脈。
但,若是割開脖子也能不死……
他憂心忡忡,迫不及待地問道:“讓本王進去。”
向才不管他是誰呢,娃娃臉上笑得比還燦爛,就是一步不讓。
“禮王叔!”
禮親王張地雙手冒汗,哪有閑工夫理他。
衛國公的脖子上已經被割了一刀,顧家小丫頭的不愧將門兒,手勢穩得驚人,舉起刀子就割,仿佛割的不是人脖子,而是脖子。手起刀落,嚇得他心跳都快停了。
結果本來已經快要斷氣的衛國公,一口氣又回了上來,憋氣憋到發白的臉上也有了些許。
竟然真的生生的從鬼門關裏把人拉了回來。
真是神了!
衛國公脖子上的刀口猙獰,其實只有表皮流了一點點的,連襟上也只是星星點點的漬。
禮親王正想問上兩句,他見顧知灼一翻手,指上多了一個小玉筒,然後作利索地紮進了衛國公的脖子裏。
禮親王嚇得都不敢看了,他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讓長隨扶著自己去旁邊歇歇,兩條得都快走不路了。
他這把老骨頭,當真是不住驚嚇呀。
“禮王叔。衛國公他……”
見是晉王,禮親王點點頭,說道:“活了。”
“真活了?!”
禮親王遙遙地看了一眼:“對。活了。”
“不止是割開了嚨能活,掉了皮也能活。”顧知灼的話在晉王的耳畔回,雲兒的病一天比一天糟糕,晉王真的怕他撐不到陣法補全。
倘若顧大姑娘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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