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第174章 是唯一正版……

“好。”

殷惜雙眸含淚, 輕聲道。

一別十年，誰活下來都不容易。

他不願意說，殷惜也不問。

無論怎樣, 他都是的弟弟，這就足夠了。

閉了閉眼, 努力收回淚水, 珍惜地把詔書放在了床邊，愉悅道：“我們一塊兒打理。”

沈旭的角彎起了一個極小的弧度。

他已經想不起來，從前還在黑水堡城時，那個天真無知的自己是什麽樣了，只能繼續學著顧知灼花言巧語，哄人賣乖時的模樣。

他長睫輕, 笑得乖巧純良：“姐姐，我要去一趟青州，是正經差事。”

沈旭在最後四個字上落了重音，把調令也遞了過去：“九月初十過後走, 很快就回來。”

那些敢搗的, 奉違的，中飽私囊的，統統剁了就是。反正明年就春闈了, 多點幾個進士，同進士什麽的，也能補上缺。

來回一趟, 花不了多時間。

謝應忱這個人, 別的還湊和，就是手段不夠狠，不願大開殺戒。

其實, 別管有罪無罪的，拖出來殺上一批，只要流得足夠多，保管沒有人再敢隨意冒頭。

沈旭眼尾輕挑，出一抹戾，下一瞬，他想起姐姐還在，立馬垂下長睫，溫言道：“姐姐，你暫時先在這兒住著，等我回來後，咱們也買個宅子。”

殷惜看著他的尾指，莞爾一笑：“好。”

“歸娘。”

聽憐在外頭輕敲了幾下窗戶，又練的拉開半扇，輕快地說道：“我做了些糖餅，帶給你嘗嘗……”

話說到一半，聽憐驚覺屋裏還有別人在，嚇了一跳。

是歸娘的弟弟，見過一次也還認得。

歸娘在養病，興許不知道，弟弟上回來的時候，前呼後擁著全是人，還個個手持武，目凜厲，一看就不簡單。

就像現在，歸娘弟弟擡眼看向的時候，聽憐仿若被毒蛇盯著，後背汗直立，骨悚然，不敢拿正眼看他。

自己怎麽來得這麽不是時候！ 聽憐懊惱極了，還沒說完的話，也變得有些支支吾吾。

“羨哥兒，幫我削個蘋果。”

歸娘子恰如其份地開口，沈旭乖乖起去拿蘋果。

沒有了這道目盯著，聽憐松了一口大氣，表也自然了許多，把一個竹籃子遞了去。

“糖餅。”

竹籃子的底下鋪了一層油紙，上面擺了六個炸得黃燦燦的糖油餅。

兩人住的近，聽憐得了什麽吃食，都會給送一些。

殷惜在病倒前也一樣。

無論對方在不在屋裏，推開窗，擺在窗邊的小桌子上就行。

聽憐放下了竹籃子，說道：“是豆沙餡的。 ”

“多謝了。”

“咱們倆不用說謝。”聽憐舉手投足間天，“歸娘，我一會兒要去太清觀，我給你帶個平安符回來，我聽說，太清觀的平安符相當靈驗。”

“你現在去？”

殷惜看了看天，現在已經過了未時，來回一趟，說不定會趕不上關城門。

說到這個，聽憐致的眉眼活絡了起來，雙臂趴在窗沿上，興致地說道：“方才我在前頭唱曲的時候，聽客人說，太清觀在午時突然出現了一道霞，把整個山頭全都籠罩了起來。”

“霞？”

聽憐連連點頭，眸底閃著微，興道：“有人猜，會不會是太清觀裏有真人正要羽化。我過去瞧瞧，說不定上個香，求個平安符什麽的，會比平常更靈驗。”

沈旭正用匕首削蘋果，聞言手上的作頓了一下。

謝應忱好像是說，顧大姑娘如今還在太清觀裏住著。

他默默垂眸，繼續削蘋果。

他有一種覺，這霞，要麽是有人在裝神弄鬼，要麽就和有關。

讓東廠查一下就知道。

京畿出現了這等異事，為免有人借機挑民，東廠必要盯著。

不過，東廠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霞出現的毫無征兆，籠罩著太清觀的整個山頭，淺淡的有如一層薄霧。

“是功德。”

無為子仰頭看著天空，喃喃自語。

顧知灼漸漸虛弱衰敗，僅僅靠著無為子的丹藥和銀針在強撐著，這兩天來，無為子也是面帶愁容，直到現在，終于出了第一抹笑意。

“灼兒，命不該絕。”

“師父，真是功德？”清平吃驚地張大，兩撇小胡子跟著翹了起來，嘖嘖稱奇，“這般濃郁的功德，我這倒黴小師妹，又幹什麽了不得的事了？”

“救人。”

無為子含笑，握著拂塵的手臂垂了下來。

“救的不止一人，而是萬人，十萬人，百萬人……的功德。”

無為子略有所思，他掐指一算，悟了。

他道：“是青州。”

清平想道：“青州……莫非是時疫？”

太清觀裏，到現在都還有小道士在幫著朝廷做藥丸，最急的那一陣子，連師父都去幫過幾天忙。

青州的時疫兇得很。

清平聽說，大人有可能熬得過來，但是孩，若是染上，連一生機都沒有。

時疫是從青州五江府蔓延開來的。

五江府也是這趟地的正中心。

在山崩地裂後，死的死，傷的傷，幸存下來的人為了活命，大多跑得遠遠地謀一條生路。但也有跑都跑不了了，認命地收拾著斷壁殘垣，繼續過日子。

張子南他們從義和縣回來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空了一大半的鎮子。

他們的屋子在地當天就已經全塌了，如今也還是堆了一地的碎石。張子南把兒虎妞給了媳婦後，過去把磚石一一搬開。

鄰居聽到靜，從一個破敗的簾子後頭，探出頭來：“咦，你們怎麽回來了？”

瘦得厲害，裳破敗，發淩，臉上是一塊一塊的泥水斑駁。

“嬸子。”

“外面也不好過吧？”

“是啊。”孔氏勉強笑了笑，“我們一直走到了兗州，府給了些糧種和銀子，讓人把我們送了回來。朝廷不讓四游，讓我們回鄉，說是會給青州免賦稅三年。”

“哎喲，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天保祐。”趙嬸子松了口氣，見張子南搬石塊搬的辛苦，“我我家男人來搭把手。”

“趙嬸子！”

一個媳婦子疾步匆匆地過來，著急地喊道：“你家丫兒和銀子前兒是不是和王家的小子一塊兒玩了。”

“王家小子得了時疫，燒起來了。”

什麽！？

趙嬸子頓時嚇白了臉，往屋裏喊著：“丫兒，丫兒！銀子。”

見沒人應，又趕去街上找，慌慌張張地差點被地上的碎石絆倒，跑得跌跌撞撞。

哎。

媳婦子連連嘆聲，這會兒才注意到孔氏：“咦，張家妹子，你們回來啦？！”

是個熱心人，趕提醒道：“你們回來的真不是時候，咱們鎮子上正鬧時疫呢，你家虎妞你可得看好了，別讓出門。都死了好些個孩子了，前頭鄭婆子家的一雙孫子孫全倒下了。山上新起了好些墳頭，都快放不下了。 ”

“鄭婆子？”孔氏追問道，“我記得兒子媳婦都被死了。”

“是啊是啊。兩個兒子和兩個媳婦全死了，當家的被砸斷了，沒兩天也沒了。只留了一對孫兒孫，鄭婆子到要飯也給孫兒孫先吃飽，沒想到也染上了。昨兒我一晚上就聽鄭婆子在哭，哭得慘極了，好像是家兩個都不行了。”

“這對孩子要是沒了，鄭婆子怕是會跟著一塊兒去。 ”

“哎。我去給我家男人送飯去了。你們家虎妞千萬要小心著些。”

媳婦子挎著竹籃子，趕走了。

府雇了鎮子裏的青壯年去修圍牆，一天有四個饅頭。男人要把饅頭留給和孩子，讓每天送些野菜餅子過去哄哄肚子。

“南哥。”

孔氏趕折回了家裏，把方才的事一說，又道：“會不會是和虎妞一樣的病？”

“肯定是的。”張子南抹了把汗，語氣沉沉地道，“顧大姑娘說過，時疫是咱們從青州帶出來的。”

“娃啊。”

凄烈的哭聲陡然響起，孔氏認出聲音是巷尾的鄭婆子，哭得撕心裂肺，哀慟絕。

“是不是家孩子不好了？”

孔氏著聲音道。

這種絕，也同，當初若不是顧大姑娘相救，他們的虎妞肯定也沒了。

“對了，我這裏還有藥！”

他們走的時候，顧大姑娘把多餘的藥丸分了幾包，每人給了他們一包，說是在路上遇到染有時疾的，就分給他們吃。

這一路上，張子南的那包藥丸已經用完了，孔氏還有。

從包袱裏把藥丸找了出來，說道：“我去去就回來了，你看著些虎妞。 ”

孔氏急急忙忙的沖了出去，跑得氣籲籲。

轉過巷子，果然見到了鄭婆子，沒有再嚎，只有小聲的泣，一臉麻木地把柴火放進了一個盆裏，端著盆往屋裏走去。

步履蹣跚，背影中帶著一子死氣沉沉，沒有半點期。

“鄭家。”

孔氏的心裏有不好的預，高喊出聲。

鄭婆子沒有停，孔氏只得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去。

從的眼中，孔氏看到的是空和死寂。

孔氏看了一眼盆中的的柴火，心裏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道：“鄭家，你家的娃娃還好嗎？”

不問還好，這一問，鄭婆子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我沒用啊，我連兩個娃娃都養不活，我真是沒用啊。 ”

“他們沒了？”

孔氏嚇了一跳，跟著鄭婆子進屋。

“你別進來，你家還有虎妞，別也染上了。”

“沒事。”

顧大姑娘說過，得過一回就不會再得。

鄭婆子家的屋子倒了一半，用木頭和油布勉強撐起半邊，擋風遮雨。

掀開門簾，孔氏一眼就見到了躺在榻上，毫無生氣的兩個孩子，孔氏想起了自家虎妞，也曾是這樣氣息奄奄的躺在懷裏，幾乎要活不了。

孔氏趕過去，了兩個孩子的額頭。

是熱！

還活著！

兩個孩子的角全是，像是剛剛吐過，呼吸極弱，弱到快要覺不到了，但是他們確實還活著。

孔氏從懷裏把藥丸拿了出來，喊道：“快點，去拿水來，你家娃娃還有救。”

啊？

“我家虎妞前陣子也得了時疫，顧大姑娘給了我們藥，一吃就好了。你快啊。都這樣了，就算不信，也該試試的。”

鄭婆子的腦子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孔氏讓去倒水，就去倒水。

很快，水倒了過來，孔氏已經把藥丸喂進了兩個孩子的裏，一人一顆。

他們倆病得實在太重，連咽都不會咽了，孔氏只能又灌了些水，一人一個抱著，拼命地給他們著嚨。

終于，男娃娃的嚨了，把藥丸咽進了肚裏，孔氏把他放下，又去和鄭婆子一起那個娃娃。

藥丸被含在裏，許久都沒有反應。

的溫在不斷的下降，呼吸也越來越弱。

孔氏一咬牙，索把藥丸從的裏挖了出來，拿水混著調開，再把的掰開，灌了進去。

見小孫憋得發白，藥子從閉齒間流了出來，喂不進去一滴，鄭婆子抹著淚，絕道：“算了吧，讓好好走吧。”

會陪著兩個孩子一起去黃泉路上，不會讓他們害怕的。

“祖母……”

一個極其微弱的聲音響了起來。

鄭婆子嚇了一跳，發現是孫子正在迷迷糊糊的喊，再一，臉上熱乎了些，完全不似剛剛奄奄一息。

孔氏喜道：“我說吧，藥丸有用，我家虎妞也是顧大姑娘救活的。”

“有用！”

鄭婆子一咬牙，一狠心，死命掰開了的，撬開的牙齒，孔氏幫著把藥一口氣全都灌了下去。

孔氏沒有離開。

從黃昏等到了三更，再等到黎明的第一道在出現，又一人強喂了一顆藥丸，這一回，他們都能吞咽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遍灑大地，兩個孩子陸續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