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你不回去嗎？”

“……回，”唐亦貪饜又不甘心地嘆了氣，“我讓司機來接，在那之前，讓我再抱一會兒。”

“……”

林青默然好久，才輕聲抗議：“被人看很久了。”

“隨便他們看。”

“這樣，影響不好。”

唐亦悶聲笑起來：“你是上個世紀的小菩薩嗎，林家怎麼把你教的小古板似的？”

林青輕抿起，想反駁，但還是沒說什麼。

唐亦：“你覺得影響不好？”

“嗯。”

“可我還是想抱著你，”唐亦故意把聲音放得委屈，“怎麼辦？”

小菩薩繃了會兒臉，“那，抱到你走之前吧。”

“……”

隔著長發，耳邊那個低沉氣息笑得更不穩了。

唐亦問：“你怎麼這麼好說服啊小菩薩？”

林青輕聲反駁：“我才沒有。”

唐亦：“那就是只對我這樣？”

林青沉默好久，唐亦也沒指能回答，卻突然很輕地應了一聲：“嗯，我只對你這樣。”

唐亦一怔。

林青攥的手慢慢松開，反過來也抱住他：“所以鄒蓓說的不對，你很好，不比任何人差，嗯……最多脾氣有一點差，還有煙酗酒對不好，我以后想幫你慢慢改掉……”

耳邊聲音低輕溫，聽得唐亦恍如夢中。

這些年是夢也是夢魘的夜里，他總是聽見這樣溫溫吞吞地和他說話，是他年記憶里心腸最的小菩薩。

他以為再也不會回來了的，他的小菩薩。

唐亦闔眼，下聲線里的：“好，你幫我改。”

“你怎麼了？”林青卻察覺，怔了下想從他懷里出來，只是還未抬起上就又被他抱回。

“我知道小菩薩心腸，總是同我，從當年古井旁見到你那天起我就知道。”

“唐亦？”林青有點慌了。

“那就盡管同我，只要你在，”唐亦抱更，像恨不能骨相融，“我不在乎被當什麼……只要你在就好了。”

林青終于回神，慌忙道：“我不是――”

“嗡，嗡嗡。”

突然的手機震聲打斷了林青的話。

僵了幾秒，唐亦放開林青。

林青不安地著唐亦，遲疑過后還是先翻出放在包里的手機。

屏幕上是一串陌生號碼。

林青接起電話：“您好。”

“請、請問是林老師嗎？”電話對面響起個語氣生的男聲。

林青微怔：“你是？”

“我是蔣泓，北城大學的一名學生，我們導員今天跟我說，林老師您、您來學校找過我？”

林青神思回醒，輕側過：“原來是蔣泓同學，你好，我是芳景昆劇團的……”

林青側坐在下，朝著落地窗外。用淺白絹布束起的長發垂著，迤邐在后，烏黑細地鋪展開。

唐亦垂眸了許久，忍不住把手落上去，輕輕挲過的發尾。

，順。

在這樣燦爛的下，他卻很突兀地想起八年前那個沉的夜晚。

酒吧的后巷仄骯臟，青里泛紅的石磚，雨水沖刷過留下的綠苔，暗不見天日的蟻蟲都藏在那些隙里，著窺一線天。

劣質的霓虹燈在巷口忽閃，壞了幾盞，把夜攪得怪。站在那幾個流里流氣的青年前，被他堵住的徐遠敬叼著煙，笑得下流又賤。

“喲，這不是亦哥嗎，這麼晚還出來，怎麼舍得小人獨守空房哈哈？”

“別藏私啊，跟兄弟幾個說說唄，小人味道怎麼樣？要我猜肯定神仙滋味，瞧那小臉兒生得，那小段長得，尤啊，弄起來得多……”

那是唐亦打得最不要命的一架。

勢單力薄的是他，堵人的是他，挨黑手最多的是他，最后孤零零站在冷清慘白的月下，扶著墻渾是也要一步一步把徐遠敬進死路里的，還是他。

他記得小巷里雜斥著的那味道，泥土被前一晚的雨水翻攪得腥，郁悶，墻的盡頭裂著碎開的磚，像張著漆黑的，朝他猙獰地笑。

徐遠敬躺在骯臟泥濘的水洼里，絕又恨懼地看著他。

被霓虹燈的拉得扭曲陸離的年的影晃了下，跪下去。

徐遠敬一愣，呲開被染紅的牙，聲音嘶啞地笑：“你不是能打嗎！？你繼續啊……來！來啊！”

他了幾口氣，轉過去咳得撕心裂肺，狠狠啐出一口帶的唾沫，徐遠敬惡心地笑：“我告訴你、你算個幾把玩意，跟我搶……你有什麼好牛的，不就是比我先到？要是早認識的是我，那他媽就是我的馬子，我睡的時候你就只能在旁邊看著！我他媽――”

那個嘶啞難聽的聲音戛然而止。

徐遠敬驚恐地瞪大了眼，看著年扶著墻，慢慢站起來。

修長的手指皮開綻，把白染得模糊，他拎著那塊被他生生挖下來的碎磚，一步一步，走向巷子的末路。

后來徐遠敬說了什麼，唐亦已經忘了，模糊的記憶影像里，有那個人著他腳哀求的丑態，還有他舉起、又落下去的磚。

月慘白，磚落時的影被它照在仄的墻上，像把漆黑的彎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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