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崇平的聲音。
下一息,漫山遍野有兵將自外圍攏而來。
邵氏兄弟圍困拂黨眾人的人手,全被被住合圍在,但暗中潛伏在外的蔣楓川和馮巷他們,也被侍衛持刀圍在了里面。
崇平從林深走了出來,而他長刀開道的后,墨錦袍的高峻男人亦出現在眾人目之所及。
“陸慎如。”邵伯舉一眼看了過去。
陸慎如只淺看了他一眼,“邵探花想殺人滅口,晚了。”
不管是拂黨眾人還是邵氏兄弟的人,此間所有人都在他的刀尖之下,只要他不悅,所有人即可頭顱點地。
山林如被不風的黑布圍攏,一時間無人發出一點聲響。
對于邵伯舉的人來說,陸侯出現,他必不會有任何好。
他伯父邵遵怕冒名頂替之事,令邵家和雍王難做,要與陸慎如易私下換人,然后住他的由頭,讓他一輩子都在邵家嫡長兩房下翻不得。
而榮昌伯府對陸慎如來說至關重要,他也不會放棄。
事至此,他已經無有勝算了。
只是于拂黨眾人而言,這位侯爺如何選擇卻是兩重天。
若他選換人,他們落在邵遵手里必死,若他將此事公之于眾,他們則可生可喜。
他要如何,沒人知道。
眾人皆向他看去,杜泠靜亦然。
目向他看過去,他只略一低頭,便將目鎖在眸中。
心跳莫名快了一息。
男人雙眉,他開了口,聲音低而沉,只同。
“過來。”
第36章
“過來。”
山林中靜著, 落葉無言。
杜泠靜愣了一下。
只是未及反應,寂靜的林中一瞬間殺意四起。
邵伍興口中一聲哨響,原本圍困拂黨眾人的邵氏人手, 目驟然一變,他們刀口還沒見, 林中似乎已有腥噴涌。而這些人腳下瞬間變幻起來。
就在此時, 杜泠靜只覺被人向后急速扯去,幾乎在電火石之間,崇安帶這侯府侍衛,從人群中越過來, 將從圍困中瞬間拉了出去。
待杜泠靜反應過來時,已被侯府侍衛護在外面, 而里面,邵氏帶來的人一部分仍舊持刀指向里面的拂黨,其余多數,則長刀指向外面永定侯府的侍衛。
這些人眸之間狠厲冷, 只從他們眉眼中間掠過, 便遍生寒。
邵伯舉瞧了一眼, 見已被護了出去,低聲道了句, “可惜。”
明白為何那位侯爺讓“過來”,看向他, 男人目亦從上微微一定。
但這等突變的形下,他只同邵伯舉開了口。
“死士……沒想到邵探花一介文人, 也會如王府公侯人家般,暗養死士。”
死士非是一般護衛侍從,甚至不是一般的兵將, 而是一群早已拋卻生死的人,只為邵氏兄弟而生,為邵氏而死。
杜泠靜去,雖然被崇安瞬間拉了出來,但拂黨眾人卻被死士圍在最中間。看起來邵氏是腹背敵,但在死士刀下,拂黨眾人幾無抵抗之力。
陸氏的侍衛當然能與邵氏死士一戰,可損傷卻難以估計。
這時杜泠靜見扈廷瀾,轉頭看向邵伯舉,半晌,緩緩搖頭長嘆一氣。
邵伯舉微頓,但他只回應了突然出現的陸侯。
“陸侯如此費心撥冗前來,是為了拿穩這拂黨眾人,與我那位伯父換吧?”
他說著笑起來,“若我沒有死士,那麼此刻連同你陸慎如一戰的余地都沒有。只能看你坐收漁翁之利,剿了我,帶走這些人,換榮昌伯府平安無事。”
他道,“與你們這些人,在朝中掙得一席之地,不費些尋常所不能及的手段,我能站穩腳跟嗎?”
林中刀鋒相對,繃的氣氛如同滿弓之箭,但無人言語。
杜泠靜看著,只有那位侯爺笑了一聲。
“但邵探花,立足之心如此急迫,倒頭來,恐怕連站都站不住了。”
他這般態度,令邵伯舉眸冷幾分,又緩緩搖頭。
“我如何同你陸侯作比?你出生便是永定侯府嫡子嫡孫,整座侯府都是你的,整個永定軍早晚在你手中。可我有什麼?
分明都是邵氏的子弟,雍王的外家,“我那當家的伯父邵遵,恨我們庶出的三四房如眼中釘,中刺,他見我點了探花,得雍王表弟倚重,得竇閣老另眼相看,厭惡幾乎不加掩飾,我若不想盡辦法,自謀生路立足,拉攏建立自己的人手,他還能容我多久?”
皇上唯新臣。
他自問學問其實比不過扈廷瀾,但因為他姑母是雍王生母,是皇上嬪妃,他就可以點上這一甲的探花之名。
但再過數月,又是下一次的春闈,屆時必將再有人位列狀元、榜眼、探花之列,說不定也是如他一般得皇上喜的年輕人。到時,他只要稍稍不能似這幾年般得寵,他那伯父邵遵便會想盡辦法拉他下來。
可邵氏的人脈都在邵遵手中,他能的太了,好在能依靠雍王與竇閣老,為自己謀些權柄在。
若是尋常新科探花,資歷太淺,只能在翰林院里夜以繼日地編書,可他憑借這些,卻能在朝中混得風生水起。
但這遠遠不夠,一旦被外面的人發現他遠不如邵遵,辦不了事,又哪里肯站到他的側來,做只忠于他的黨朋?
他沒辦法了,他急于站立,他只能一面借著表弟雍王的勢,一面在暗中為自己擴路,這才謀求冒名頂替,以利益牽制,為自己拉攏排布人脈。
他已經很謹慎了,但凡有點風聲就立刻收回手來,但還是被發現了……
他們不肯與他好言詳談,只想置他于死地。
他看向這些拂黨眾人,最后目掠過扈廷瀾。
“真是可笑。廷瀾,你不信我,倒是愿意相信那陸慎如,眼下再看呢?他要把你們給邵遵,與讓你們死有什麼區別?”
他說到這,見扈廷瀾沉眸不言,忽又想起另外一人。
他越過眾人問向杜泠靜。
“靜娘,你這位新夫君,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輕易信他。你怎麼不聽勸呢?你以為這權勢滔天的陸侯爺,是與你青梅竹馬長大的蔣解元嗎?你未免太看輕了他。”
邵伯舉笑了起來,越笑越是冷。
山間日被層層云遮擋,只有獵獵山風裹挾冬日寒氣盤旋不散。
杜泠靜覺有人目定定落在臉上,自眼角看去,是那位侯爺。
亦如扈廷瀾一般沉默,男人見默默攥起了手,卻什麼也沒說,亦沒有再向他看來。
獨向的目在山風中飄忽,男人看著默了一息,旋即低聲開口。
“我們夫妻之間的事,就不勞邵探花心了。你當想想你自己的境。”
他說邵氏是帶了死士,這些人豁出命去,說不定真能做些什麼。
“但邵探花,要想破局全而退,一來要把這些人滅口,二來自己能出去。”
他說著輕哼,“可惜侯府侍從再不濟,也能在你的死士手下過幾招。所以這兩件事你只能辦一件,你要辦哪件?”
他的人手有限,分去殺了拂黨眾人,外面的侯府侍衛必會攻進來,以殺人之罪,陸氏將他們也都砍了,朝廷不會怪罪。若不殺拂黨人,由死士護著全力一戰,拼死,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他所為想要站穩腳跟,倒頭還是徹底潰敗。
邵伯舉亦曉得自己在陸慎如手中勝算不大,尤其他提前一步,讓人將他夫人拉了出去,侯府侍衛行事更不用顧忌。
但他道,“陸侯放心,我若今日不能全而退,你也別想拿這些拂黨,去換榮昌伯府平安。”
他要挾,他是既要又要,但魚死網破,陸慎如也別想討到好。
他說去,見陸慎如跟他點了點頭。
山風將男人墨錦袍下擺吹起,他道,“陸某還不想見,不若,我與探花做個易?”
他道,“你伯父邵遵,要把拿拂黨眾人同他換人,你把拂黨眾人都給我吧。但是,那位黃姑娘應該是最要的人證吧?你伯父未必知道,你可以留下,是殺了還是掠走,都由你看著辦。”
他這話一出,拂黨眾人里,不免有人吸了氣,黃姑娘更是臉一白。
知道他們兄弟這麼事,邵伍興更是恨極了,就算不一刀殺了,也必將把折磨到死。
而拂黨眾人落到邵遵手里,也活不了。
不知誰道了一句,“好算計。”
慘淡的日照不男人墨的錦袍,反而那深不見底的黑暗吸收殆盡。
杜泠靜見他角還勾著笑,就好似他口中,不曾為眾人的生死做過決斷一樣。
這次,他沒看半眼,倒是邵伯舉頓了頓,忽然道。
“你帶走拂黨眾人去與邵遵換人,能保榮昌伯府無虞,我亦將黃氏帶走,令邵遵不能完全制……是好算計,但只一人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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