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嬤嬤徹底明白了他的意思了，不手點著他，跟他笑起來。

六郎亦笑，則親自給倒了茶，又恭敬遞到手邊。

樸嬤嬤道，“那六爺便先閉了門吧，太妃娘娘那兒近日也累了，老奴自去與娘娘說，六爺緣法沒到，再等等不遲。”

蔣楓川聽見這話，笑了起來，“嬤嬤最是疼我。”

他拿了新宅里最好的茶招待，樸嬤嬤卻道不吃了，“時候不早了，老奴得回紅螺寺了。”

蔣楓川一路將樸嬤嬤送到了大門外。

有樸嬤嬤的話，他徑直讓人閉了門去，“殿試還沒過，之后上門說親的，一律拒之門外。”

門房領命。

蔣楓川回到書房，終于覺得清靜下來。案頭上放了一沓剛送來的帖子，他一概不理，只從屜里取出一只小匣子。

匣子很小，他手打開，里面放了一方紅玉小印。

玉紅似秋日紅楓，上面工雕了一枝蔥郁的楓葉。

晚云收，夕掛，一川楓葉，兩岸蘆花。

是給的賀禮。

旁人的賀禮，蔣楓川都讓惠叔收了起來，唯獨的這方紅玉印，他放到了案頭上。

爹娘和太妃娘娘讓他給自己挑一門合宜的婚事，他確實挑不出來，也確實沒瞧出哪家姑娘同他有緣法，但……

惠叔端茶走了進來。

蔣楓川沒避諱，了紅玉小印，挽起袖子沾了印泥，在紙上落下一個小篆的“楓”字來。

惠叔上前倒茶，看了一眼杜泠靜送的賀禮，聽見蔣楓川問。

“還被陸侯關在家中？”

惠叔回道，“倒也不是，侯爺這兩日帶夫人出京去了。”

“哦。”

惠叔看了他一眼，又道，“侯爺不會對夫人怎樣的，六爺其實不必心。”

“是嗎？”

他忽的問，“惠叔對陸侯頗為了解？還是說三哥也同他相識？”

他又冷不丁問了來，惠叔只被他嚇得一個激靈。

“六爺到底想問什麼？老奴不認識侯爺，三爺也不認識。”

這次蔣楓川沒開口，只看著玉印。

惠叔看著他道，“六爺就不要再多想了。三爺言，勿要將他換藥自盡之事告訴夫人。”

他道，“夫人不知道，那就讓不要知曉。三爺的言，六爺也當謹記才是！”

照著夫人的子，若是知曉了此事，還不知要如何。

惠叔知道自己說話沒分量，只能拿了蔣竹修來蔣楓川。

蔣楓川怎麼不知他的意思，笑了起來。

“惠叔別張，我聽見了。”

惠叔憂愁地跟他倒了茶水，退了下去。

書房安靜只剩下蔣六郎自己。

他看向那方紅玉小印，又看到了手邊一疊細批了字的紙。

那是會試之前，幫他評的文章。他把文章送到手上，每一篇都仔細看了，然后提筆評在他的字旁邊。

給他評了許多字，雖不似從前評三哥文章時那篇麻麻的字，卻也大段大段地寫給了他。

字跡雋秀靈，哪怕是麻在一起的小字，也如山間飄落的清泉般飄逸靜。

蔣楓川目落在字跡上，莫名地，停留良久。

*

京郊山房別院。

眾人在山房后的山坡下跑馬，陸慎如與魏琮并排坐在馬背上說話。

“今晚之事，你傷勢未愈不必勉強。”

高黑的坐騎玄珀錯開半個馬頭，引著魏琮的坐騎過了條山腳小溪。

“并不打。”魏琮回了句，轉頭看向側的侯爺，嗓音了。

“倒是這些細作，永定軍找了十年有余，多次出手都未曾抓到要之人，反而折損不……”

比如陸氏二爺陸恒如。

魏琮低聲，“今次就算抓不到也無妨，這些人不同尋常，背后的勢力更是從不曾出半分，再尋機會便是。”

他是穩扎穩打的子，行事更看重一步一步來。

陸慎如知道。

他目遙遙看向從樹林邊跑馬過來的人，頷了首。

他沒再多提此事，魏琮亦不再將，兩人皆看向遠一匹白馬上坐了兩人——

是年嘉帶著杜泠靜在跑馬。

兩人一人穿了水綠、一人穿了正紅，擺翻飛在白馬上，一時令人看住了眼。

但二人繞了一小圈，就停在了侯府侍衛支的茶棚前。

崇平親自過去接了夫人下馬，年嘉倒沒下，指了一旁的小矮馬，“靜娘敢自己騎了嗎？用那小矮馬試試。”

陸慎如見不知跟小矮馬先說了幾句什麼，接著上了小矮馬，不想這小馬卻不太給面子，分明剛才都跟馬兒說好了，馬兒卻死活不肯。

崇安在前給牽馬，這才終于走起來，然而稍一走，馬兒竟然要跑，還沒準備好，險些從馬上掉下來。

不敢騎了，站在馬兒旁邊汗。

陸慎如輕聲笑了一聲，打馬過去。

“騎這個。”

他翻下來，徑直將抱到了他的玄珀上。

杜泠靜連那小矮馬都還駕馭不了，怎麼可能騎這種高頭大馬。

連聲道不。

可玄珀卻比那小矮馬“乖巧”多了，完全沒有任何，反而跟絡地打了個響鼻。

杜泠靜起他的鬃來，他呼哧了耳朵。

不怕了，穩穩坐在玄珀背上，笑起來。

陸慎如亦眸中含了笑意，由著自己試著騎馬，他在側為牽了繩。

年嘉從自己的白馬上翻下來，魏琮扶了一把。

只顧著瞧前面的兩人。

“嘖嘖，真是想不到，陸侯也有給人牽馬的一日。稀罕景。”

魏琮笑了聲，卻只看向側的人。

“郡主不也有紆尊降貴，親自照料我的一日。”

他眸溫然，“魏琮不勝榮幸。”

這人怎麼突然說這個？

年嘉連忙道，“世子是我的儀賓，我也就世子這麼一個儀賓，應該的！”

男人輕笑出聲。

不知他又笑什麼，只道，“世子就別客氣了。”

他接了的話，“好，以后同郡主，自是不會一直客氣。”

這話頗有些意涵，年嘉忽的想到了什麼，臉上一熱，連忙又翻上馬。

“我再去跑兩圈！”

打馬跑沒了影。

*

杜泠靜跑了一下晌的馬，上出了些汗，晚間洗漱過，剛沾了床邊就睡著了。

只是半夜時醒了過來。

坐起，平日必有人也跟著坐起來，但今晚卻見床帳外側空空。

外側無甚溫度，他不知走了幾時。

杜泠靜了簾子，見床邊的小幾上，倒是放了一壺茶。

是給備下的。

但他人本不在。

杜泠靜想起昨晚他亦有事，又忽的想起臨行前在遠岫閣，劍架上空了二爺那柄銀雪劍。

杜泠靜沒喝茶，卻披了裳走出了門去。

整座山房別院，此刻星月高懸，風平樹靜，偶有春蟲吱吱上兩聲，又很快沒進草叢里。

檐下的燈照著庭院，院中一片安寧，與平素毫無差別。

除了，他沒在。

杜泠靜剛走到廊下，有人便提燈上了前。

“夫人醒了？有什麼吩咐？”

是崇平。

他趁夜出門了，卻把崇平給留了下來。

杜泠靜立在夜中微微頓了頓，整座山房靜謐無聲。

跟崇平搖了頭。

“無事。”

第67章

星月高懸, 風平樹靜，山房別院寂靜無聲，但杜泠靜輾轉了許久, 到天快亮了才睡下。

次日起，年嘉來尋吃飯, 卻道, “今日只有你我，侯爺與世子都沒在。”

兩人都去了，且一夜了，都還沒回來。

杜泠靜沒遇到過這種形。

自與他婚后, 他除了上朝宮，就是在府京中忙碌各種各樣的事, 偶爾出京也是公差。

昨夜不知去了何，取走了二爺的銀雪劍，又一夜未回。

早飯有些吃不下去，年嘉卻習以為常。

“他們必是有他們的事。”

說陸慎如和魏琮, “兩個人心眼子加起來, 賽你我十倍。我除了要稍稍擔心一下世子傷勢未愈, 至于陸侯……”

歪頭打量杜泠靜，“你還替他擔心？”

杜泠靜搖頭, 說自己沒什麼可擔心的，接著便岔開了話, 問年嘉今日要去何。

年嘉直道，“昨日你剛學會跑馬, 今日正好練練，且我昨日瞧見山腳下有個小鎮子，讓人打聽了今日有集會, 咱們過去耍耍。”

是個心大的，昨日跑馬的時候，就惦記好了今日要去鎮上玩。

杜泠靜都隨了。

崇平對出去跑馬也無有異議，親自為選了幾匹溫順的馬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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