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他也完全不知道三郎自盡的事。
杜泠靜心道連六郎和惠叔都不知道,祝奉不知也不奇怪。
饒是如此,亦如希之火破滅,也沒能從祝奉得到答案。
但祝奉卻思來想去,與說了幾句,關于謙筠十分關注朝堂的事。這事杜泠靜知道,只是心思都在藏書上,與三郎一起討論朝局的時候不多,三郎似乎也無意告訴許多。
祝奉不知道更多關于三郎的事了,連幾日又拜訪了幾位三郎生前的舊友,都沒得到答案。
只能又去找了惠叔,問他三郎可還有什麼手札之類的東西留下。
惠叔卻道,“夫人也是知道的,三爺不想留太多東西纏綿人間,那些手札都燒了,老奴也不記得還有了……”
杜泠靜酸了眼眶。
惠叔將眼睛紅著,連忙道,“三郎留下的,除了書冊之外,其實還有許多朝廷邸抄小報,還有些關于朝中時局的評議之類。但因著與時局相關,這些也燒了不,留下的都被收進了庫房里。至于旁的散碎筆記什麼,都在青州老家,在三爺書房里。”
在三郎書房里……
他走之后,不管是他爹娘,還是六郎,從不曾過他書房里的東西,一切如舊,杜泠靜那些年想念他的時候,也去看過,坐在他日日讀書的椅子上,默默坐著,又趴在他的書案上,仿佛能問到他上墨香與竹香織的氣息。
杜泠靜返回了侯府,將崇安了過來。
“安侍衛,我想回一趟青州。”
速去速回,在侯爺從西北回京之前,就趕回來。
想親自去三郎書房里再看一遍。
想知道他到底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要回青州自己尋找答案。
但把話說了,崇安嚇了一大跳。
跟崇安解釋自己不是要走,會趕在侯爺而之前回來,甚至不用告訴侯爺,畢竟他往西北還要上戰場,他不需要知道。
但崇安無論如何都不同意。
“侯爺有吩咐,夫人決不能離開京城!”
崇安是被嚇壞了,哪怕杜泠靜說別人都不帶,只帶著崇安與侯府侍衛回去,也不行。
心口悶悶,見無論如何都說服不了崇安,只能道。
“那你萬萬不要告訴侯爺,莫要耽誤他在前線的事!”
是這麼吩咐的,但崇安卻記起侯爺前幾日走前吩咐過,說在家中看好夫人,夫人有任何向,立時向侯爺匯報。
之前夫人離開京城去保定就拂黨的消息,就擱置了一天才告訴侯爺,侯爺極其不快,這一次崇安長了記,沒再聽從夫人,速速將消息遞給侯爺。
不過陸慎如還在一路往西奔馬,終于頂著炎夏的日頭,到了寧夏關城。
他只見了幾個心腹將領,將此番準備活捉九王的事說了來。
眾將先見到侯爺趕來,便是一振,接著聽聞要捉那韃靼九王,更是興起來。
*
關外。
連綿起伏的群山之中,有部落駐扎于此。
下面的人陸續帶著炙烤得流油的羊,與烈辣酒往帳子里送來。
那部族的首領當下讓人割下最好的一塊,遞給了一旁一個年邁的人。
“九老,我等在你面前還是稚了些,這數月與戰,還是多虧了您。”
那首領遞上割的匕首,有給那人碗中滿了酒。
“九老從前,可是差點滅了永定軍的人,當年的威風,在整個大漠都響當當,怎麼不聽您提提當年風舊事?”
他說著,帳中其他部將都湊了上前,吆喝讓九老說一說。
那九老,也就是韃靼九王,卻沒有什麼談興,老邁的疤痕縱橫的臉上,出了一個淡淡的笑。
“漢人有句話,好漢不提當年勇。”他道,“都是天意罷了。”
說完,喝完了酒,獨自走出了帳子。
眾人見他不肯多言,倒也沒追,只說起近來寧夏關城的事,上次他們重傷了剛到寧夏的忠慶伯世子,但那魏世子豈是好相與之輩,將他們幾個部族的聯軍打得七零八落。
他們好不容易這才聚起些氣來,只想著何時回去寧夏復仇。
九王卻沒與他們議起此事,只是獨自走到帳外。
明月高懸在山巔。
他想起了漢人的弘啟十四年,半數永定軍近乎折損完的那場仗,他確實在里面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若論風,自是風,但是,其實那非是他自己的本事。
而是有人掌握了永定軍出關的消息,傳給了他。
他從領口拉出一塊骨雕圓牌,那上面刻著一個極其繁復的紋樣。
若是陸慎如或者魏琮此刻看去,一眼便能看出那紋樣,與細作所的紋樣一模一樣。
而九王看著這骨雕圓牌,這是他那四十余年前覆滅的部族,最后留下的東西了。
當年,就是有人持此圖樣找到了他,他這才相信了那消息,而這消息確實準確無疑,險些令永定軍一蹶不振。
有此圖樣之人,必然也是部族的脈,而且能準確有此圖樣的,也只能是部族當年的貴族。
但部族覆滅,貴族亦消失無影,怎麼會打到漢人部,獲得永定軍的向?
這麼多年,他其實一直在暗中查問,彼時給他送來消息的到底是何人。
漸漸的,他也有些猜測了。
持此圖樣的那位貴人,必定是漢人朝廷里位次極高的人。
而漢人,包括永定軍,好像還沒發現他……
九王笑了起來,將脖頸上的骨雕圓牌看了又看,這才又回到了帳中,一壺酒喝完呼呼睡去。
不想次日下晌醒來的時候,見部族首領同一種將領躍躍試。
他問是何事如此興,那首領連道。
“聽聞那永定侯陸慎如要來西北整頓軍務,那寧夏的守城副總兵怕之前多有失利,令魏世子傷,那陸侯會拿他開刀。準備帶人突襲咱們,弄些軍功好于那陸侯差。”
那首領連聲大笑,“他想拿我們的人頭差,要突襲我們,好啊,那就讓他們有去無回!”
他問九王此事可行否,九王問他消息是否可信。
“可信!可信!聽說那陸侯確實要來西北,已經令人都往西安去,咱們這個時候打他一掌,然后逃之大吉,我就看那陸侯臉上難不難看!”
他哈哈大笑,九王還有些猶疑。
但他與陸氏之間深仇數不清,當年這位陸侯的祖父陸老侯爺,差點將他送上黃泉。
他眼下剛恢復,還不宜與陸慎如正面相,可若能借此令陸氏難堪,有助于他盡快自己掌握兵馬,東山再起。
眾人又將消息確認再三,兩日后天還沒亮,他們就提前埋伏在了寧夏關城外。
過了一個時辰,果見有兵馬出。
據聞那副總兵并未親自出馬,怕出事,只讓手下幾個不太行的不將奇襲。
眾人都憋著笑。
等到見漢人兵馬出了關,向此地行進而來。
部族首領一聲號起,埋伏半夜的眾人,直直向前撲去。
九王并未殺上前去,只在遠眺。他只見那些漢人被他們這一伏擊,全出丟盔卸甲的樣子,而眾韃靼部將則四追敵,轉瞬間七零八落。
看著是乘勝之勢,但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誰料就在這時,有大軍從四面八方合圍而來。
黃沙揚起,那陣仗如同主將親自率兵而至。
寧夏兵馬雖多,但一息之間調兵出關,除非急,小小副總兵可做不得主。
那麼是誰人?
九王心頭更跳,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人。
聽聞即將來到西北的永定侯,陸慎如!
他再管不了其他人,讓人護著他,調轉馬頭就飛奔要逃。
但陸慎如就是奔著他來的,殲滅一個部族只是順手為之。
他命何副將帶兵分四路急追。
但那韃靼九王不愧是在老侯爺手下也能逃出生天的人,何副將率眾追逐竟不得力,不得不下令放箭馬。
一眾箭矢下去,護他的人墜馬了幾個,但此人卻越跑越快。
“侯爺,快追不上了!”
前面就深關外山脈腹地。
陸慎如亦未想到,此人反應如此之快。
但他再不容此人逃跑,可令人放箭殺,可就不能活捉了。
他忽的了崇平,“拿我弓箭來!”
何副將一驚,侯爺肩上還有傷,崇平亦驚,但還是把弓箭遞了過去。
兩人之間侯爺拉弓搭箭,毫無傷之勢。
下一息,只聽一聲鳴,那箭矢破風而去,更是追風而至。
砰地,就死死釘進了那韃靼九王的大里。
那人一聲驚呼,幾近墜馬,但他求生之意甚強,竟然穩住了。
陸慎如冷笑,又再一箭,但何副將與崇平皆呼,“侯爺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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