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霜降柿子,立冬棗,可延斐十一年的朔風來得晚了些,冬寒滯后了些,直至冬至,后罩房前的柿子樹上還掛著幾個紅彤彤的丁柿,是專門留給飛鳥的。
喜鵲棲枝,脖啄柿,有喜“事”多多年的寓意。
一大早,目睹這一幕的黎昭莞爾一笑,心境舒緩許多。
穿云英紫,外披純白領斗篷,樹下仰頭,氣紅潤,沒了冷宮陋室里的滄桑。
“姐姐怎麼一勁兒盯著枝頭傻樂?”
一道溫聲細語傳來,黎昭聞聲轉眸,見與自己同齡不同月的黎蓓娉婷走來。
子穿碧玉緣,戴一副錘揲鐲子,與黎昭和黎杳的濃不同,細長眉,單眼皮,生得秀氣小巧,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別有韻味。
黎昭一直覺得黎蓓是個靦腆的人,心善膽子小,沒什麼主見,后來發現大錯特錯。
打一開始,黎蓓就是賊鷗,沒道義可言,在黎凌宕屠盡黎氏滿門后,搬走了侯府所有值錢的家當,做了自己的嫁妝。
再見這位故人,黎昭到心口一陣翻涌。
黎蓓走上前,捧起黎昭的手使勁兒了,還親昵地呵了呵氣,“屋外冷,姐姐怎麼不戴手捂?”
說著,下自己的,戴在了黎昭的手上。
多心的義妹,比庶妹黎杳多了。
黎昭按捺住翻涌的緒,被黎蓓拉著步上后罩房,走進黎蓓的閨房。
屋子里掛滿夾竹桃的畫作,都是由黎蓓親手所繪。黎昭以前不知,艷滴的夾竹桃是含毒的。
一進屋,黎蓓像是在自己的主場,吩咐侍去取早膳,以往,兩人關系好,時常私下里開小灶,整日膩歪在一起。
須臾,為黎昭盛了一碗魚丸湯,黎蓓笑道:“我已為姐姐備好了舞,以白羽制,輕盈保暖,待會兒姐姐試穿下,哪里不合,我也好連夜改良。”
臘月宴在即,黎昭這幾日該是加練舞的,沒有拒絕,慢條斯理用過早膳,試穿了那件重工打造的白羽,過落地銅鏡,仿若瞧見自己在宮宴上不蔽的狼狽模樣。
滿地羽,可笑至極。
那時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黎蓓會背刺。
邊泛起輕嘲,黎昭拉住黎蓓的手,“這次臘月宴,我帶你宮長長見識,別整日悶在后院足不出戶。”
“帶我進宮?”黎蓓有些吃驚,沒有及時克制住油然生起的喜悅,“能行嗎,會不會給姐姐添麻煩?”
黎昭微揚下,故意出驕矜,“屠遠侯府的小姐,宮不是家常便飯麼。”
黎蓓垂眸,翹起角,像是被黎昭的憨模樣逗樂,可眼底晦難辨,宮如家常便飯的一直是黎昭,其余人哪有那個福氣!
黎昭過銅鏡觀察著斜后方的黎蓓,這個心思頗深的義妹心里裝著一明月,懸掛在宮里,也是克制不住喜悅的源頭所在。
黎昭相信一眼誤終,因為就誤過。
只是們,都不是那江上月在等待的人。
不知江月待何人,于們凄又諷刺。
稍許,黎昭在黎蓓的房里練起舞,芰荷搖曳,嬿婉翩躚。
黎蓓捧場地拿出瑤琴,在旁伴奏,悠揚琴音傳出窗欞,落在正在挨手板的黎杳耳中。
一鵝黃長的嘟著,又氣又慫,適才聽說嫡姐要帶著黎蓓宮赴宴,嫉妒四起,上沒個把門的,說了幾句“惡毒”的恨話,剛好讓祖父聽了去。
今日休沐,黎淙難得沒有離府,此刻坐在后院的秋千上,手拿戒尺教訓著小老幺。
黎杳挨了一下手板,疼得齜牙咧,氣鼓鼓怒瞪老者,心里嘀咕一句“偏心”。
“又在說爺爺偏心眼子?”
被猜中心思,黎杳別過臉,滿臉不服氣。
過分白皙的手掌又挨了一板子。
怒道:“憑什麼黎蓓可以宮,孫兒不可以?”
“宮宮,宮有什麼好的?!”黎淙板著老臉怒喝一聲,腦仁發脹,若是可以,他寧愿三個孫去走南闖北,亦或是窩在府中哪兒也不去,也比宮去見世面強得多。
宮里那對母子,最不待見的就是他們黎家人。
黎昭走出房門,倚靠在二樓挑廊上,俯看樓下的場景,暗自唏噓。
一老一,一坐一跪,一個沒心,一個沒服。
黎杳是個倔的,不饒人,即便前世面對黎凌宕的屠刀,不僅沒有屈服,還可勁兒罵他狼心狗肺,最終流干涸而亡。
憑這點,黎昭打算對這個庶妹好點。
“爺爺,消消氣。”
聞聲,黎淙和黎杳同時抬頭。
老者有些不滿,又有些無奈,最終化作一聲嘆息,沒有阻撓黎昭帶黎蓓宮赴宴的計劃。
當年從敵國的屠刀下救下牙牙學語的黎昭,捧在掌心極力呵護,哪舍得責備一句。
黎杳惡狠狠瞪了二樓的嫡姐一眼,又無差別地瞪了一眼隨后走出來的黎蓓,一不被待見的委屈涌上鼻頭,倔強的使勁兒吸吸鼻子,繃著濃艷漂亮的臉蛋跪著沒。
老爺子沒發話,是萬萬不敢忤逆的。
還是黎昭將拽起,又替拍了拍膝頭的浮土,“氣這麼大,當心變河豚。”
黎杳拍開黎昭的手,頭也不回地跑開,擺明了不領。
看著被拍紅的手背,黎昭一點兒也不氣,比以往多了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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