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開車一路上，施婳腦海中不斷浮現多年來與賀珩的點滴相，但心的決意并未有毫躑躅。

多年不假，但他的欺瞞和不忠更是鮮淋漓的事實。

可是這子冷靜決絕，卻在回到老宅推門而的瞬間潰不軍……

“小婳，回來了？”

幽寂曠冷的主宅客廳裏傳來老人喑啞中著和藹的嗓音。

施婳陷怔忡，過昏黃的線，逐漸看清賀老爺子的臉，忙加快腳步，匆匆上前在老人旁的沙發坐下：“爺爺，這都兩點半了，您怎麽還不休息？”

明明已經夏了，老人還穿著厚實的居家服，在屋也戴著頂帽子，看得出孱弱，面部眼底都是藏不住的病態。

賀老爺子出和藹溫厚的笑容：“起夜，一瞅時間，估著你這丫頭該下夜班了，就順帶等等。”

“才兩點，您起完夜就該繼續睡才是。”

“傻孩子，爺爺人老了，覺，多睡睡沒所謂。倒是你，還在長呢，天天熬哪能得了，爺爺得找你們臺長說說去，好端端讓我們家姑娘播什麽午夜新聞！”

視線掃過老爺子清減的病容，還有那斑駁瘦峋的手部皮……

老爺子昔日是京圈裏舉足輕重的人，樣貌也是一等一的。在施婳十來年的記憶裏，爺爺從來不是清瘦虛弱的形象，是自打兩年前查出胰腺癌，經歷了幾次大手，如今又靠昂貴的靶向藥吊著，子骨才每況愈下的。

施婳的鼻腔泛起酸楚，嗓子口仿佛被糊了鉛，吐字都變得艱：“沒事的，爺爺，我喜歡現在的工作……”

賀老爺子出一早料到的神，慈地埋怨著：“知道了知道了，你這孩子，打小就要強，倔得很。”

老人也就是閑說幾句，他知道施婳不願意家裏摻和的學業和工作，從小到大，雖然寄養在老宅，但事事靠自己。

祖孫倆聊了幾句，施婳便催促著老爺子回屋休息。

攙扶著他起，緩步踱上電梯，老爺子沒拄拐杖，走起路來明顯巍巍的，心裏愈發沉重。

回房前，賀老爺子笑瞇瞇地念叨一句：“下禮拜六就是你和阿珩訂婚的日子，以後小婳就是名正言順的賀家人了，爺爺可算是放心了。你對訂婚宴有什麽要求，盡管提，爺爺一定替你安排得風風。”

施婳的一顆心愈發墜脹難，關于今天發生的事，更是半個字不忍提了。

搖搖頭，囁喏哽咽：“我什麽都不要，只想要爺爺健康開心。”

……

沐浴過後，施婳仰面躺上床，陷進的被褥裏。

烏沉沉的眼睛向天花板，空無神，仿佛靈魂在一夜之間被幹了。

下決心分手容易，可是該怎麽跟爺爺開口呢？

胰腺癌是癌中之王，連最頂級的名醫都不敢估計爺爺究竟還有多日子。

賀珩又是爺爺最疼的長孫，難道坦言賀珩出軌嗎？自問做不到如此。

半點睡意也無，施婳忍不住翻遍了徐清菀的各大社賬號。

某音、某書、微博、ins，孩子細心起來，還真是福爾斯。

時間線也隨之清晰。

原來很早就開始了。

今年大年初四，施婳獨自飛回蓮島給爺爺掃墓，賀珩本要同去，但臨時有事放了鴿子，原來那件“事”——是陪徐清菀過生日。

2月14日，人節，這一天，毫無意外，賀珩也和在一起。

3月8日，徐清菀曬出一束花，莫蘭迪的曼塔玫瑰，很符合賀珩的審。

4月的第一個禮拜日，施婳冒發燒，清楚記得那天賀珩也說“臨時出差”。在徐清菀的社賬號上沒有找到證據，按照小某書的科普，索到了賀珩的游戲賬號。

雖然他藏了親關系和歷史戰績，但施婳還是過某營地查到了那一天的游戲戰績。

果不其然，發燒難的那晚，日理萬機的賀爺竟然在陪人打游戲。

施婳下意識了下自己的臉，幹幹的，一滴淚都沒有。

啼笑皆非。

不像大部分同齡的孩子一樣注重所謂的儀式。賀珩的價值觀似乎和接近，兩個人雖然確立了關系，但平日各有各忙，忙于學業、實習、晉升，賀珩也逐步接手家族企業，得到了行業諸多長輩的認可。

施婳覺得這樣沒錯，兩個人在一起，但依舊是各自獨立的兩個靈魂，所以賀珩時而在生活裏的缺席，從未多心。

現在看來，他一早有了另一個分喜怒哀樂的人。

……

大腦混沌，呼吸疲憊，施婳在不知不覺中睡。

再度睜眼，是被沉悶的敲門聲吵醒的。

“咚、咚咚咚。”持續不斷的敲門聲著某種執拗。

施婳緩緩坐起來，了脹痛的太xue，趿上拖鞋下床開門。

臥室實木門敞開三分之一，外頭赫然是賀珩疲憊中著幾分焦躁的面孔。

今早在護士的訪客名單上看到施婳的名字，他心下沉沉一頓，極度的震驚令他呼吸短促而痙攣，當即馬不停蹄趕回老宅。

施婳怔了半秒，“砰”地將門推關。

“婳婳，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你先開門……”

“等會兒，我換服。”施婳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賀珩僵在房門外，頭一次會到慌的滋味。

施婳只用了一分鐘便換好見客的服，面無表地推門出去。

這一次，先為主，淡然道：“去書房談。”

經過昨晚，神上已經同這個男人劃清界限，不願再讓他出自己的臥房。

書房是最合適的地點，從前為了方便他們學習，特意裝了隔音牆，就算吵起來也不至于驚擾爺爺。

孩冷若冰霜的態度儼然令賀珩更不安了，清俊矜貴的臉上難得流出幾分浮躁。

書房門一關，他便沉聲辯解：“婳婳，我知道你昨晚去過第三醫院了，是，我是去探病了，很抱歉對你瞞了部分實，但我絕對無心傷害你……”

施婳輕倚在書桌旁，目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悉的男人。

他這麽一位面的世家公子，上竟還穿著昨天那件燕麥襯衫，不難猜出昨晚是在哪兒過的夜。

施婳扯了扯角，平素糯的嗓音此刻只有冷漠：“沒必要道歉，這半年來你屢次借口失約，抱歉兩個字我聽膩了。”

賀珩大概是從未見過施婳這樣的態度，心很不適應，語氣也逐漸僵，持續辯解：“你別這樣，徐清菀和我只是普通朋友，算起來還是你的表姐，你應該知道有心髒病吧？昨天是真的發病嚴重，我才去了醫院。沒能陪你試禮服是我的錯，這樣，咱們現在過去補試，嗎？”

施婳眉頭微蹙，秀氣的鼻子也無意識地皺了起來，認識這麽多年，頭一次對這個人心生反。

虛僞道貌至此，從前怎麽沒發現？

“賀珩。”清的聲驟然響起。

賀珩整個人一震。

施婳小時候他阿珩哥哥，長大後他阿珩。

直呼其名，這還是頭一次。

“我們分手吧。”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于賀珩卻猶如重擊。

書房的空氣在這一刻凝固，賀珩不可置信地盯，語氣驟然夾雜起薄怒：“你說什麽？！”

面對明知故問，施婳不予回應。

像是意識到的堅決，賀珩的表管理逐漸失控：“不行，我不同意！我們怎麽可能分手？全京圈都知道我們要訂婚了，訂婚宴怎麽辦？”

“當然是取消。”施婳素白的鵝蛋臉上愈發出不耐。

賀珩一把攥住的手腕，阻攔的去路：“那爺爺呢，爺爺那邊怎麽說？婳婳，你別鬧不，這不是兒戲！”

“你的問題，你自己去找爺爺代。我保持沉默已是給你最大的面。”毫不留地甩開男人的手，頭也不回地徑直走出書房。

夜裏還在為爺爺的病揪心，被賀珩吵醒後卻有了主意。

賀珩是個非常注重自形象的人，爺爺的認可更是他接手家族事業的許可證。他自己的鍋，自然是給他自己去解決，相信他自然有辦法維系自己在爺爺面前的翩翩君子人設。

-

與賀珩不歡而散後，施婳回臥室繼續補眠。

現在負責午夜欄目，沒有特殊況，晚八點之後到崗就可以。

然而這一覺卻在中午一點就被電話吵醒了。

昨晚已經把賀珩的號碼設置了免打擾，所以來電并不是他，而是電視臺的任部長。

任部長總攬整個新聞部，施婳只是個小新人，印象中除了簽長約那天，任部長從未單獨與談過。

失事小，工作事大。

施婳立刻從床上坐直起，清了清嗓子：“任部長，您好。”

聽筒那端的中年上司言簡意賅：“小施，現在臨時有個采訪，地點在柏悅酒店，下午四點要進會場，你有空嗎？”

外出采訪？施婳有些意外。

去年實習的時候確實做過不跑外的工作，這個專業實習階段基本是能做到采編一的，但是現在負責主持，通常不會外接其他工作。

但是部長親自致電，當然不會拒絕：“有的，我現在準備應該來得及。”

“好，活主辦方是京北商會，采訪對象是賀硯庭，是會有些難度，但盡可能爭取，如果有機會的話，人專訪時間也敲定一下。”

“……”

施婳雖然睡眠不足，但神頭還可以，用冷水洗了把臉就立刻進工作狀態。

雖然很久沒有采訪了，但專業功底在這，對來說沒有難度。

四五十分鐘下來，已經在筆記本上噼裏啪啦敲定了簡明扼要的采訪提綱。

采訪難度不大，難的是采訪對象。

坦白說，沒有抱希。雖然三年未見，但以對那位的了解，他十有九的概率不會接任何的訪問，哪怕是京北臺這樣的權威，也沒有面子可言。

雖然結果不可控，但從小的事習慣就是在自己責任範疇做到最好。

盡力而為，即便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但的訪談提綱要盡善盡。

運氣好的話，還可以試著套套近乎？

畢竟，那位按輩分也該一聲……九叔。

忙完一切，施婳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就開車出門和助理小阮會和了。

車上，看了施婳的訪談提綱，小阮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崇拜：“牛，不愧是京傳神級學霸！那麽請問小施老師，還有什麽需要我這菜鳥助理幫忙的嗎？”

施婳手握方向盤目視前方，思索片刻，彎笑了笑：“有的，拜托小阮同學等會兒下車後幫我去便利店買份三明治。”

……

施婳從昨晚就沒吃東西，是真有點了，在車裏匆忙吃完半份三明治，就到了進場時間。

柏悅酒店的宴會廳奢華考究，各路華冠麗服的商界翹楚魚貫而。

記者會只是前菜，應該傍晚就會結束。真正的重頭戲是今晚的商界酒會，屆時任何都是不被允許的。

除了西裝革履的英人士外，偌大的宴會廳裏不乏姿麗妝豔的年輕子，們顯然不符合當下場合，瞧著氣質也不大像是明星，更像是京圈的世家千金。

不難猜出們是奔誰而來。

實習生小阮頭一回見識這樣珠寶氣的場合，忍不住兩眼放，東張西。

施婳倒是司空見慣，鎮定自若地和同行們寒暄，直到準備席的時候，才被侍者客氣地告知：

“不好意思，主辦方為京北臺預留的兩個席位已經有人座了。”

施婳臉微變，心中生出不好的預。

小阮訝異的聲音也旋即在耳畔響起：“啊！那不是趙臺花嗎，我看到趙臺花和助理小晨坐在那！”

順著小阮的目去，施婳立刻就看見了著一襲蔚藍綢緞禮服的趙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