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斐然走近柜臺,腳步站停,從隨的筆記本中出了一片葉子。那葉子葉脈清晰,呈羽狀,葉綠素還很濃翠。門房一手接過,一手帽給他比了個舊式的禮。
向斐然頷首,走進散發著陳年氣息的電梯。
兩人自始至終沒有一句寒暄,但門房坐回去時,從屜里取出一本鼓鼓囊囊的牛皮紙筆記本,將那片葉子平整地了進去。
鑰匙剛進鎖孔中,門率先被從里面打開。來自意大利的舍友西蒙站在里側,穿戴整齊,看樣子是正打算出門。
向斐然將鑰匙收進沖鋒的口袋,沖他點一點頭,摘下一側黑耳機,算是打過招呼。
“回來得這麼早?是不是雪很大?”西蒙說扶著墻穿鞋。
每逢周二,布魯克林植園全天免費,于是他這位拿了哥大植學直博全獎offer的舍友,便總會坐上紐約市糟糕的地鐵,不遠萬里前往那一邊。
當然,讓西蒙印象更深刻的是某個周末,當他心來跟他一塊兒去散心時,赫然發現這位東方舍友近期鐘的綠茵地是他媽的一片公墓。
自此以后,西蒙對他連帶著遙遠的東方古國都肅然起敬,走在路上看到隨帶銅錢的東方面孔絕對自覺離開一丈遠。
公寓大樓的管理方已開了供暖,屋子里還算暖和。向斐然先將懷里那盆「油畫婚禮」在玄關上放好,繼而摘下另一邊耳機,將線繞好。
這副價值一萬二的有線耳機是他渾上下唯一值錢的家當,被仔細地收納進了配套的保護盒里。
做好這些后,他才下外套,回答了舍友的問題:“還好,剛開始下。”
“這是你買的?”西蒙將旺盛的好奇心轉向那盆葉面白綠相間、葉底和卻呈紫紅的植。它看上去半死不活。
“別人的。”
西蒙目炯炯地等著,向斐然不得不大發善心多說了幾個字:“Joy讓我幫救活。”
“Well……”西蒙聳聳肩不知當不當講,“這是Joy的手段,對你興趣。”
向斐然臉上毫無波瀾。
他今天在布魯克林植園待了半天,又前往綠林公墓散步了數小時,本打算回程時順便去大都會博館消遣完剩下的時的,由于Joy的拜托,他不得不繞道去了七十街,取走這盆快死的吊蘭。
「油畫婚禮」吊蘭只要十二刀,對于它的主人來說,給小費也嫌拿不出手。但Joy在電話里十分懇切:“救救它。”
他只好轉乘地鐵,前往他十分厭煩的第五大道。
在玄關見面,Joy一邊頭發一邊笑地問:“它現在很危險,可以請你經常上門來陪它嗎?”
曼哈頓代遛狗是40刀一小時,臨終關懷植這種服務,收費暫且不知。向斐然淡定地報了一個數,收獲臉上一串省略號。
這盆半死不活的吊蘭最終還是得以被他抱了回來,否則會被它的原主人丟進垃圾桶。
向斐然將吊蘭抱回臥室,在落地窗邊找了個角落安置好。這之后,手機震起來,來電顯示是一個句號,了當事人在存號碼時的敷衍。
向斐然按斷,接著從whatsapp里回撥出去:“我說過了,國際長途很貴。”
向微山的聲音還是很沉著渾厚:“給你充的話費也不要。”
他一直給向斐然充話費,這是他唯一能不經過他同意打給他的錢,但一律被退了回來。
向斐然沒接他這茬,半蹲下,認真觀察這盆吊蘭的狀態,邊分神問:“什麼事?”
“今年放假既然不回來,我給你安排了一個見習機會。在伍——”
“不去。”
向微山呼吸聲的波顯而易見,顯然是下了某種不快。隔了兩秒,還是沉沉地說:“既然不領人,那至登門拜訪一下,這也是你爺爺的意思。”
及至晚飯間,一封措辭標準的派對邀請函發送至了他的郵箱,落款是「伍」。
向斐然咬著吐司片,一目十行閱過后,將它刪了。
稍晚些時,向聯喬果然親自來了電話,跟他說了很久與伍家的淵源,言談間,他提到了商伯英。
“到了這個歲數,不知道哪一面就是這輩子最后一面了。這一點你這個年紀是不會明白的。”他聲音里有嘆惋,比三年前蒼老。
我明白。
向斐然心里答他。
緣份的斷點與年紀無關,有時歲月還長,離別卻快。
因為這通電話,他不得不從柜里翻出專為參加學會議而準備的正裝三件套。
不是沒考慮過放在防塵罩里拎去酒吧,但從公寓所在的位置到曼哈頓下城,他需要乘地鐵加騎車,隨時可能會被街邊和地鐵里醉醺醺的流浪漢零元購。
人生信奉多一事不如一事,他干脆把西服穿到了上,外面加套一件沖鋒,就這麼去了酒吧。
更室,樂隊員和經紀人一邊對他進行了無的調侃,一邊猜測這套看不出品牌的西服要多刀。
鑒于自己已經憑借過人的意志力和懶惰神裝了一年的啞,向斐然對一切置若罔聞,只是勾了勾,在架子鼓上敲出一串十分輕率而干脆的低音,那模樣松弛從容又十分欠揍,意思是閉。
駐演了半場,拿到當日出場費后,他與前來接的黑人鼓手互相致意,重新換上西服,將北面沖鋒拉到頂,騎上那輛銀公路自行車,去往地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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