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談說月的帳篷里，向斐然坐了很久，蛋卷桌上還攤著寫了一半的工作筆記，松木標本夾的標本還是半狀態，拍滿了的幾張儲存卡放在收納包里，防箱里是被磕出無數劃痕的鏡頭。這一生數不清跪下匍匐多次，為那些不起眼的植。

離開后的第五天，留的手機震了起來，彈出一則待辦事項提醒：「斐然生日禮」

做起工作來總是很忘我，返程日期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推遲，生日和紀念日也并不在乎，唯有向斐然的生日是特殊。

向斐然一個一個地看的消費賬單、聊天記錄，一遍一遍地打著電話：“你好，請問是否有一位談士曾在你這里預訂過什麼？”

他沒有找到，直到生日當天，才接到了一個固話來電。他走進那家店鋪，去取談說月為他定制的一套畫筆。店主問：“談小姐怎麼沒有來？”

向斐然平靜地說：“有事，來不了。”

“這是套頂級的筆，每一支筆刷的毫都是親手試過很多次才定下的，是行家，你可以用很久。”

向斐然從沒有用過。

取走畫筆，他又走進蛋糕店和花店，拿走談說月為他預訂的花和蛋糕。站在路邊等車，他懷抱里花團錦簇，手邊紙盒芳甜濃郁，但車水馬龍中，他是如此安靜，臉上不見喜哀。

蛋糕上的蠟燭，被他用手中的煙頭點燃。黑黢黢的室，火苗躍在他沉寂的眉眼。那是一雙與十六歲毫不相干的眼睛，距離他拿下奧賽國際金獎不過數月之別。

蠟燭燃至最后，突然躥出一束小小的金花。向斐然呵笑了一下，像是不敢置信。煙花燃盡后，房間陷完全的黑暗，他的掌住灼熱的眼眶。

沒人見過他哭。他只是變得不怎麼說話。

·

聽見他說這里沒有出過事，商明寶到虛驚一場，哭笑不得地說：“那你這麼張？”

向斐然了的頭發：“答應我，永遠不要掉以輕心。”

商明寶遲疑地點了點頭。

扎西也來到了他們邊，神張地問是否發生了什麼事。得知兩人都安全無虞時，他長松一口氣，半笑著批評：“向博，你剛剛跑下坡的樣子才最危險。”

在戶外，任何救人或助他的舉都要基于確保自安全的前提下，向斐然剛才是絕對的反面教材。

向斐然瞥過扎西一眼，示意他不要多，繼而輕點了點頭：“我有數，繼續走吧。”

流石灘上風而氧氣稀薄，蒼茫的景毫無變化，人很容易因為目沒有著落點而變得暈眩。后半段沒有人再有心思說話，只全神貫注地攀爬。

前車之鑒，向斐然讓商明寶走在他之前，命令嚴格按照扎西的行跡前進。

翻過埡口后，可以見目的地的那個海子，在微風下翻出翠綠的綢緞。

海拔太高，連扎西都有些氣。歇了十分鐘補充能和熱量后，再度出發。剩下的路程又回到了礫石和泥土路，沿途都是灰背杜鵑叢，有幾個小型海子在冬季枯涸了下來，淤泥裂出背紋。

天了。

風驟然帶上了刺骨的涼意，至海子旁，灰蒙蒙的天下飄起了細小的雪籽。

“這就是。”扎西引向斐然至湖灘邊。

潤的淤泥被集盤纏的草固定，登山靴踩上去，微微地下陷。在灰黃的草上，幾叢鮮花半開半閉。向斐然蹲下，指尖托住當中一朵。

“是不是華麗龍膽？”扎西關切地問。

向斐然暫時沒回答他，而是從沖鋒口袋里取出放大鏡，單膝跪在淤泥上，過玻璃鏡片仔細地觀察它的形態。

葉柄，葉脈，葉腋，花冠，柱頭……從形狀到結構、紋路，他一一辨認。

扎西和商明寶雙手拄在膝蓋上，彎腰等著向斐然的答案。向斐然不說話，他們便也都沒有說話，或者說連呼吸都放輕。

這就是華麗龍膽麼？實話說，除了十分華麗外，其余模樣都十分普通，與商明寶想像中的大相徑庭。看著，倒像牽牛花呢……但在這樣暗淡嶙峋的高山之上，它的姿容是此地唯一的一抹亮，確實當得起“華麗”一詞。

“不知道。”向斐然維持著半蹲的姿勢，拿放大鏡的手垂搭于膝蓋之上。

“不知道？”扎西一愕，沒預料到這個回答。

還能有他不知道的東西？他在野外辨識植的能力讓扎西深深折服，不僅能認，還能說出典故一二，在藏藥典籍里的名字和當地人的俗稱。他沒賣弄過，別人問，他便答，什麼科什麼屬什麼種。無法確認到種的，比如杜鵑，全世界植學者公認的難鑒定，他便也只謹慎保守地只給到屬名，絕不會為了裝而說。

扎西沒問過他確切能辨多植，在他心目中，向博認識全世界。

向斐然沉：“形態上確實很接近，但這里海拔高，氣溫低，又是三月份，不應該。除非過去一段時間，這里天氣持續變暖，或者土壤、水分、真菌有什麼特殊。”

他抬起頭，對商明寶說：“你拍照，我采樣。”

他需要帶回去做更詳細的鑒定。

商明寶立刻點頭，從背包里取出相機。這兩天進步飛快，做事細致，已可以讓向斐然全然放心地將這件事付于。

向斐然采了一株完整的植株，裝采集袋后，上標簽和條碼，又在手機文檔里記錄下采集時間、地點、海拔、生境、天氣、候期。在采集人這一欄，他寫下了他、商明寶和扎西的全名。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06_b/bjSkA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