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發出兩聲嘩啦, 在這日出前的五點鐘顯得寂寞。船淌進水, 被兩人協力在木樁上繞著纖繩固定住。河面有幾頭鱷魚漂浮,似朽木。雖然知道這位客人是上面委派而來的植學專家,看上去有相當富的戶外經驗,但向導還是多提點了一句:“不要離岸太近,看到那些鱷魚了嗎?”
向斐然坐在岸邊的巖石上, 聞言頷首,在筆記本上移的筆尖未停。
與其他前來穿越森林的徒步客或植顧問專家比起來, 向導納拉揚眼里的他, 安靜話而專注, 總是在他的筆記本及iPad上寫個不停,對于這座叢林里發生的一切, 既不表現出興,也當然沒有過惶恐。在這樣醞釀著危險的境地中,他的表現實在是很自在、舒展。
若說他有富的戶外經驗——納拉揚見過多了, 又著實不像,因為沒有一個戶外工作者能有他這樣的。助手曾特地換尼泊爾語問他, 這個看上去二十來歲的中國男人真是聯合國的專家?
過了一刻鐘,一對來自孟加拉國的抵達, 他們是森林好者, 一直堅持探索和拍攝相關的種存續保育紀錄片。又過了須臾,穿紅僧袍的僧人自薄霧彌漫的綠林深走出。
人齊了, 納拉揚與助手及另一名向導清點資,將東西搬運到第二只獨木舟上。
為分擔重量, 數人分開乘坐,向斐然和僧人同舟。
所有人都用英文流,直到那個僧人看清向斐然筆記本扉頁上的字跡后,問:“你是中國人?”
他自稱是一名藏醫及修行之人,在甘孜的峭壁之上有一座破廟,“雪把我的廟封住了,所以我出來采藥。”他怡然地說。
自我介紹時,他說了自己的法號,向斐然沒記住,簡練地他:“和尚。”
和尚常到山里與草原上懸壺濟世,頗有些名,走到哪都深牧民的敬重,若是到漢人,不管信不信教,對他的目也終歸是帶點不同。他是第一次到向斐然這樣的人,目看他與看花草同等,或者說,看他與看那對孟加拉、向導、助手都是同等的,聽他們講話時的眼神,與蹲下托起葉片、捻起一抹土壤的眼神疏無區別。
他臉上神唯一有變化的時刻,是偶爾面對手機的時刻。
那種變化,和尚說不好,像娜普娣河上的冷霧被日照的第一縷金穿了,從那一刻起,一切分明是一樣的,一切又都如此不同。
和尚莫名對他很有興趣,話多,對藏藥有深厚研究,常就植藥與他展開探討。只要是談論植,向斐然的耐心總歸是要多一些,一天下來,這個穿紅僧袍的僧了常伴他左右肩的人。
自傍晚起,他們開始一邊徒步,一邊撿拾枯枝。這樣到了營地時,便能升起篝火了。
尼泊爾的十一月末稍有涼意,夜晚的叢林氣溫更是下降極快。納拉揚打開酒囊,給每個人都分了些酒。
和尚當然戒酒,飲食也與他們分開,打開料質糙的棉麻布兜,給自己糌粑吃。
“你白天拍的那些照片,不打算分嗎?”他一邊著糌粑一邊怡然地說。
這一路,他們遇到了野象群,獨角犀牛,鱷魚,盤在樹枝上的蟒蛇,傍晚的金芒盛放于河岸的林間空地,一群數以百計的梅花鹿在此臥憩、水與頸。
當然也有不那麼觀的景象,比如說不清的白蟻窩,土紅而嶙峋地崛起于地面之上,讓人起皮疙瘩。還有龐大的虎爪印。
向斐然本來就吃不準該不該發,經他一提醒,更心煩意,將扁扁酒壺里的酒一飲而盡,沖鋒隨著他的作而發出窸窣聲,與篝火之聲相伴。
分,是“我想你”的最高級象表達。
白天忙著采集和記錄,他沒空聊天,只覺得這個商明寶可能沒見過,那個商明寶可能會驚嘆。到營地休整過后一看,怎麼竟從清晨日出前拍到了晚上六點,直到天徹底黑了下來。
為了方便歸檔,這麼多年來他的照片都設置了自時間——豈不是在明白告訴,他從早上六點起,意識中就一直有?
“看不出,你也有舉旗不定的時刻。”
向斐然的面龐被篝火映照著,濃影深廓,掀眸睨他一眼,像是嫌他多。
他最終只發了梅花鹿的照片過去。
Essie將聊天記錄從頭到尾,認為需要下一劑猛藥。
“很顯然,向博心里全是你,從沒忘記過你,但是他心的藩籬太重,又是個太依賴于思考和邏輯的人。”Essie分析得頭頭是道,“你得刺激他一下,激一激他的危機。”
商明寶有點病急投醫的意味,因為經驗空白,而Essie就不同了,便問:“怎麼激啊?”
“嗯……跟他說你家里在給你安排相親?”
“我上次跟他說了,我家里不會讓我聯姻。”商明寶老實代。
Essie:“……嘶,下你邊有別的優質追求者?”
“好刻意哦……”
“但是男的吃這一套,但凡——他是個男的,且心水你,就絕對會吃醋,可能還會破防來質問你。”Essie用指尖點點下,“向博會破防嗎?我還想看他破防的。”
“我總不能突然跟他說,今天遇到了個什麼男的,覺不錯。”商明寶已經提前尬起來了,“他可能會靜靜地看我表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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