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有想到,微信的頭像有時是有滯后的,尤其當換了十幾回、而向斐然在叢林里只有3G信號時。
位于奇特旺森林的第四天,由一聲虎嘯開始。
虎嘯一出,百靜默,只有飛鳥恐慌起落。
早在昨天,他們在河邊的泥土上發現了一大一小兩枚虎爪印,應當是一頭母虎攜帶崽。
納拉揚神張,要大家迅速但輕地收拾好帳篷。昨夜的篝火剛剛燃盡,被他潑了一瓢冷水澆熄了,這是為了防止森林火災。
“聽著,在這里到任何野生,都跟老虎不同。我需要你們保持安靜,不要掉隊,看到任何畫面都不要喧嘩。”納拉揚將聲音得很低:“這是一頭帶崽的母虎,假如相遇,一定不要刺激它。”
沒有人認為會真的上老虎,但見納拉揚和兩個助手都面凝重,便也跟著收斂了神。
來自孟加拉國的咽了咽口水,問:“你以前到過嗎?”
納拉揚:“到過。”
所有人:“……”
好消息是,他還活著,壞消息是,真他媽會到老虎。
和尚還是怡然模樣,手里盤著十足大顆的菩提籽:“不錯,既有釋加牟尼割喂鷹,那我便欣然以飼虎。”
唰的一聲,向斐然將沖鋒拉鏈拉到頂,繼而將登山包掛到肩上,掀眼道:“和尚閉。”
和尚笑瞇瞇:“你有佛緣,怎麼倒沒堪生死?”
一路馬不停蹄,直到九點多,太開始高升,逐漸照林中的一切。
掩映的墨綠菩提樹間,黑黃條紋影倏然閃現,腳步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在它一旁的,是一頭介于虎崽與青年虎之間的虎。
納拉揚不愧是最優秀的向導,停住腳步的同時手微抬:“站住。”
余下六人都站定了,與那頭孟加拉母虎相距未過百米。
“oh my god。”孟加拉國的男人短促地說了一句——砰的一聲巨響,手里的400焦段鏡頭筆直砸到了地上,于接口生生斷了兩截。
“……”
沒有人敢發出聲音或氣,責備埋怨和絕——這些緒通通都消失了,只剩下靜。
死寂中,隊伍里的息聲漸重,而對面那雙冰冷的眼睛鎖定著他們,緩緩從菩提樹的影中踱了出來。它很健壯,正當盛年,軀在地上落下龐然的影。
“easy……easy……”納拉揚躬著,徐徐地說,徐徐地往后退。
在隊伍后面負責殿后的助手抖著聲音:“不要跑,不要扭頭,不要尖……”
如此艱難,一寸一寸,疲力竭的對峙中只拉開了五米的距離。但那頭母虎也始終未,又過了漫長窒息的數分鐘后,大概是看出了這支隊伍并無傷害它和孩子的意圖,冷靜地再度退回到了樹林間。
沒人敢,直到納拉揚解除警報,一屁坐在了地上。他咖啡的臉上布豆大的汗。
向斐然長出了一口氣,將半指手套撕了下來。掌心蒼白,顯然已被汗水泡了很久。
熬不住了,必須得煙驚。他從工裝口袋里出煙盒,夾煙與砂時才驚覺手是發抖的,本控制不住。
“你擔心什麼,你最長,跑得快。”和尚邊開玩笑,邊起擺著腦門——剛剛還說欣然以飼虎的人,此刻腦門上都是汗。
向斐然沒答話,深深地抿了兩口后,靜默地看著納拉揚去將那顆價值五六萬的鏡頭撿了回來。
那個孟加拉男人打死也不敢去撿,已癱在地上半天沒靜了。
“和尚,事沒解決的人是沒資格死的。”向斐然面無表,蹲下將煙頭在泥土里摁滅,繼而裝進垃圾袋中。
除了臉看著比平時蒼白外,他沒有什麼變化,大約是隊伍里最鎮靜的人。但是,他會是剛剛那一刻最怕死的人嗎?
他是。
因為他還有答案沒有付,生死之間,走馬燈來不及轉,只浮起商明寶那雙不會說話的眼。
勉芝走之前,尚得到了向聯喬的一句“我實在你”,他怎能徒留彷徨等待。若真葬這里,真沒道理能說,按他這短暫一生行跡,多半能線上個天堂,屆時拿此事來質問上帝與諸神,場面想必不會好看。
想將剛剛的驚險發給商明寶,但信號暫時斷了,向斐然只能等到納拉揚所說的村莊中。
穿越之旅還得繼續,補充能后,所有人再度整裝出發。溯河而上,眼見水位高漲,沒過兩岸滾石與青苔,出這里曾下過連綿暴雨。
“和尚,早上為什麼說我是個有佛緣的人?”向斐然兩手環著,一步抵僧人兩步,目掃著這叢林里的植,極快地分辨著是否有采集的必要。
僧人道:“你在人間沒有緣。”
向斐然瞥眼神過去:“你們也講究四大皆空?”
“你就說我說得對不對吧。”
向斐然笑了笑:“我出高門大戶,長輩都是有名之人。”
“富貴不是人間緣。”
“我年有,智識超群,有理想有熱,有桃李要栽。”
僧人笑起來,知道他故意擺出恃才傲的姿態:“功名也不是人間緣。”
向斐然垂首,下掩在沖鋒領子里,額發在清風下掃著眉心:“你不如直說。”
“我直說不了。”僧人說,“你對人間無所求,你擁有的東西并非你真正想擁有,只是扛著一份自覺的責任,對你來說,科學家也好,顧問也好,如果老天現在要你放下,將你剝去,你也欣然往之,到這花花草草間當個看山看云的人也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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