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從醉仙樓離開。

街道旁，一人盯著幾人離開的方向，神晦不明。

唐旭眸暗沉，心中緒起伏：

池宴何時與蕭聿混到了一起？這兩人不是向來針尖對麥芒，互相看不順眼麼？

他想到什麼，一顆心驟然沉了沉。

之前有人舉報他舞弊，他百思不得其解會是誰在背后暗算他，如今想來，這人會不會是池宴？

他自認行事小心謹慎，未曾在池宴面前出過破綻，對方卻有意疏遠他。

垂在側的拳頭一點點攥，唐旭眼里劃過一抹郁。

和其他人不同，他是知道池宴的才華的。

幾年前，他去池宴家中做客，偶然得見一篇文章，那是池宴隨手扔在書房角落里的廢紙團。

出于好奇的心理，唐旭撿起來看了兩眼，隨即心中大震。

他認得池宴的字，知道這篇文章是出自他的手，正是如此他才深覺震撼！

他并不是無點墨的草包，和池宴的況類似，他是家中庶子，上頭還有個草包嫡兄。

他若不收斂鋒芒，嫡母不會讓他平安無事活到今天。

可他沒想到，池宴也是如此，紈绔只是他的偽裝，那篇文章很多想法非常新穎獨特，詞藻并不過分華麗，卻讓人有種醍醐灌頂的覺。

如果流傳出去，會引起多大轟可想而知！

他留了下來，心生貪念，將文章謄抄了一份，以自己的名義呈給國子監某位先生，本也沒抱什麼希。

不料對方看完十分欣賞，當即召見了他，兩人相談甚歡。

還有三皇子，也是因為這篇文章才找到他，讓自己為他做事。

一開始唐旭很激，可時日久了，他卻越來越焦慮不安，因為這一切都是他來的！

他自己是有真才實學，可一開始就走了歪路，做了虧心事的人總是心虛，于是一步錯步步錯。

他擔心遲早被人揭穿，在這樣的反復折磨下，于是對池宴的心態也逐漸發生了轉變，暗生嫉妒。

他希池宴一直保持這樣碌碌無為的狀態，永遠不要展現出他的才華。

于是上一次秋闈之時，他在池宴帶來的水中下了藥，他腹瀉不止，功耽誤了考試。

唐旭心中一閃而過愧疚，可在野心面前，這份愧疚不值一提！

可他沒想到，蒙塵的明珠終有再現華的一日，他和池宴，也走到了決裂的這一步。

唐旭目沉沉，轉往回走。

一人攔在了他面前：“先生，殿下要見你。”

——

殿試這日，池宴隨著考生一道進宮。

沈棠寧將他送至宮門口，便打道回府。

殿試則一日，多則三日，沒那麼快出結果。

行至一半，正去店鋪里瞧瞧，掀開簾子卻無意瞥見了柳疑復。

他今日并未穿服，而是穿了雨過天晴長袍，微垂著頭沿街而過，去雨中青竹亭亭而立，神卻有幾分凝重。

沈棠寧本無意打擾，卻不留神瞥見他后兩個行跡鬼祟的陌生男子，若有若無跟著他。

心念一，忽然出聲：“柳大人留步。”

沈棠寧的聲音不高，卻清亮和，很有辨識度，柳疑復有些疑心是自己的錯覺，怔了怔抬起頭，在看到沈棠寧的時候，才恍然發覺不是錯覺。

他頓了頓走上前來，微微頷首一禮：“許久不見。”

沈棠寧眼風不著痕跡輕掃，見那兩名男子還徘徊在不遠，眉心不由蹙了蹙，含笑向柳疑復：“柳大人這是去哪兒？正巧閑來無事，我可以送你一程。”

柳疑復本能地覺得不妥：“不必麻煩……”

“不麻煩。”聲調不疾不徐，眸意味深長，“柳大人不必推辭。”

柳疑復抿了抿，似有顧忌，退讓一步拱手：“那有勞。”

駕車的是元昭，正要給他讓道方便他上馬車，柳疑復抬手制止他，掀起袍往車轅上一坐：“不必麻煩，我坐這里就好。”

沈棠寧是子，共一室不妥當，他得避嫌。

沈棠寧見狀也沒阻攔，只是無聲笑了下：“元昭，問問大人去哪里。”

柳疑復答道：“去青玉坊。”

沈棠寧一頓，也沒多言，元昭默不作聲駕著車。

等駛出了一段距離，確認那兩人沒有跟上來，沈棠寧這才隔著簾子輕聲提醒：“柳大人，方才有人跟蹤你。”

柳疑復側過看了眼簾子，眉心微斂沉聲道：“我知道，多謝你替我解圍。”

沈棠寧有些訝異，本著投桃報李的心態，問了句：“大人近來可是得罪了什麼人，是否需要幫忙？”

柳疑復也幫過，禮尚往來本是人之常。

“不用麻煩，對方暫時不敢我。”柳疑復委婉拒絕，無意將也牽扯進來。

經過他低聲敘述，沈棠寧才明白了事的經過。

原來早在前幾日，柳疑復下值回家后，就發現家中曾有人造訪。

他有強迫癥，書本案宗一定要按順序擺放整齊，然而他卻發現有幾本書位置被移過。

柳疑復是獨居，父母早在幾年前去世，也沒有兄弟姐妹，家中只剩他一人，可以說是無牽無掛。

因為沒有后顧之憂，所以他辦案從來只認證據不認人，很是得罪了一些人。

他本以為對方沒找到東西就會放棄，卻沒想到對方居然還敢天化日跟蹤他。

沈棠寧眸微：“那就是大人近日查的案子牽扯到什麼人的利益，被盯上了。”

這麼說來，干他們這一行也不容易，一個不好命都得代進去。

柳疑復皺皺眉，念及這案子并不涉及到什麼，是以提了一句：“我近日查的案子也沒什麼特別，有人舉報說坊間出現大量古董文造假，我便奉命來查這一樁造假案。”

沈棠寧忽地怔住：“古董文造假？”

聽語氣有異，柳疑復低聲詢問：“可有不妥？”

思緒離出來，意味不明扯了扯角：“也沒什麼，只是我父親前些日子被人哄騙，也收集了不贗品。”

“那令尊十有八九也是此案害者。”柳疑復皺了皺眉，好心提醒，“回頭記得讓令尊來大理寺報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