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姑姑恭敬領命，傳了十幾個小宮人進殿。

先帝新喪，舉國齊哀，虞華綺能在齊王府里啖飲酒，穿靡戴艷，卻不能在宮中如此。

宮中人多口雜，未免落人口實，虞華綺穿了素凈的緞繡宮裝，發髻也只用三對東珠金簪固定，另一支翠風銜芝步搖。

按制，東珠奢貴，只有皇后可穿戴。

但聞擎有心要給虞華綺尊貴，誰也不敢吱聲，宮人們只一味夸贊虞華綺容貌盛，仙姿玉質。

虞華綺打扮停當，正往耳畔戴一對皎月東珠耳鐺，忽而有小宮人進來稟報，“虞姑娘，太皇太后宣召。”

乍然聽聞太皇太后四字，虞華綺有些怔仲。

如今先帝駕崩，皇后殯天，聞擎已經稱帝，昔日的皇太后，自然就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慈和，也頗疼虞華綺，若是從前，虞華綺聽到的宣召，定會立刻起。

可自從知道聞擎的遭遇后，對太皇太后，就生出了芥。

不相信，昔日懿王病重，需要聞擎藥的事，太皇太后毫不知。作為后宮份最高貴的長輩，又在宮中經營多年，何至于連點風聲都不曾聽聞？

但太皇太后還是默許了。

從前，太皇太后總是偏疼懿王榮王多些。

在外人看來，只以為聞擎冷漠，不懂得討祖母喜歡。

可誰知道，太皇太后不親近聞擎的真正原因，是什麼呢？

大約因為那點微不足道的愧疚？

虞華綺神復雜，戴耳鐺的手一歪，到了耳垂，疼得輕輕“嘶”了一聲。

宮人們都嚇壞了，生怕虞華綺有個好歹，聞擎回來會置們。

丁姑姑躬上前，溫接過虞華綺指尖的皎月東珠耳鐺，“虞姑娘，奴婢幫您吧。”

虞華綺沒有拒絕。

盯著鏡子，良久，才對候在門邊的小宮人道：“知道了，你去回稟太皇太后，說我即刻就去。”

壽安宮，蘋澤殿。

殿點著檀香，寧靜清雅。

虞華綺進殿，向太皇太后行禮，作神皆挑不出錯。

太皇太后尊榮了大半輩子，怎麼也料不到，晚年會是如此景，白發人送黑發人，兒子早逝，親近的孫子也全都喪命。

與聞擎親淡薄，顯見的，聞擎不會在乎的心意。

幸好昔日對虞華綺還算疼，如此，也能稍作彌補。

“阿來了？來，坐這兒，跟哀家一塊坐。”

虞華綺謝了恩，坐在太皇太后側的矮腳裹金杌上。

距離得近了，太皇太后才發現，聞擎在虞華綺上究竟花了多心思。

虞華綺穿的牙白宮裝，看著雖不起眼，卻是極珍貴的雪錦，而雪錦間的曇花暗紋，更是用三金織繡的。

織金錦中，三金乃皇后堪用的規格。裳尚如此，更遑逞虞華綺穿戴的東珠，翠，皆是越了品級的。

聞擎看重虞華綺，虞華綺來壽安宮給自己請個安，他都怕自己害了他的心尖似的，派了烏泱泱那麼一大群宮婢跟著。

從前，便是皇后來自己宮中，也不敢如此放肆。

到底是時移世易，如今，這個太皇太后，再不復往日尊榮了。

太皇太后輕輕嘆了口氣。

宋家這輩子弟，皆不，竟還有與榮王謀逆案牽扯在一起的。這把老骨頭，活著時尚好，聞擎再如何，礙于孝道，也會給三分薄面，可若一去，宋家恐怕便要就此敗落。

虞華綺坐在太皇太后側，見其滿臉憂思，傷懷嘆氣，原該主安幾句的，可滿心都是聞擎年的凄慘遭遇，對太皇太后實在親近不起來。

故而太皇太后沒開口，便只是老老實實坐著，一言不發。

太皇太后嘆完氣，等了會，沒等到素日乖覺心的虞華綺主開口，撥佛珠的手微微頓住。

服侍太皇太后多年的嬤嬤趕道：“虞姑娘，您與太皇太后投緣，太皇太后近日吃不下睡不著的，您可要幫著奴婢，好好勸勸。”

虞華綺聞言，問道：“憂思最傷肝，可請醫瞧過了？”

嬤嬤得了太皇太后的眼，對虞華綺道：“醫來瞧過了，說是心病。奴婢想著，或許是這壽安宮太過冷清的緣故。”

虞華綺聽著這話頭，心生出幾分狐疑。

但神不變，仍是關切地看向太后：“您這般福壽，尋常人便是修了幾世的大功德，也修不來，可千萬要保養著子。若覺得冷清，不如讓宗室選幾個孩，進宮陪伴？”

太皇太后撥弄著佛珠，嘆氣道：“們都太驕縱了些，沒一個心的。”

虞華綺沉片刻，試探著問道：“那不若，您從宋家選幾個適齡郎，宮陪伴？”

太皇太后對此不置可否，轉而道：“阿可愿意宮陪伴哀家？哀家近日神思不屬，皇帝又忙得很，你替他在哀家面前，盡盡孝道。”

太皇太后此言雖說是詢問，用的卻是不容拒絕的語氣。

也相信虞華綺不會拒絕。

畢竟在太皇太后哀痛之時，躬伺候，能讓虞華綺得個純孝的名聲，日后，這皇后之位，虞華綺也能做得安穩尊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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