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宿冷不丁問菜譜,姚珍珠還真答不上來。
但姚宮多聰明啊,答不上來菜名,卻會道:“奴婢會好好準備晚膳,殿下可當個驚喜來盼。”
有些事,提前知道了便了幾分趣味。
李宿不想被個小丫頭說了一句,倒是沒怎麽生氣,他只沉沉掃了一眼,揮手退下去了。
那眼神的意思很明白,若是孤不覺驚喜,便到你驚嚇。
姚珍珠從膳廳出來,輕輕拍了拍脯,心想,那一眼一定是在嚇唬我。
回了房,午歇時好好睡了一覺,待下午學刺繡的時候,便開始安排晚上的菜品。
今日晚上想做兩道菜一道湯。
李宿只是暫時不能吃辣,旁的菜卻可以多吃一些。
也算是陪著用了兩日膳,發現太孫殿下其實并非挑食,他只是每樣都用一小口,就差不多停罷了。
酸味的菜他能多用一些,是因為酸湯開胃,可以刺激食。
不過中午已經用過酸湯菜,晚上便不必再做。
姚珍珠認真斟酌。
準備給李宿做一道小炒豬肝、一道煎豆腐燉冬莧菜,配一道豬肚湯,就齊活了。
豬肝明目,豆腐冬莧菜平,豬肚最是養胃,很適合李宿吃用。
且這幾種宮裏不太常做,都有些過于家常,倒是還有些別出心裁。
其他的菜都不需要姚珍珠去配,反正小廚房也會準備冷熱碟各四,種類不會重複。
如此一定,姚珍珠的心立即就舒暢起來。
最重要的一點是,自己想吃豬肝了。
能用小廚房便是可以自己想吃什麽做什麽,還能捎帶腳結一下頂頭上峰,一舉三得啊!
姚珍珠越想越高興,勾著角,差點沒笑出聲來。
坐在前排的沈彩霓正巧回頭瞧,見一臉興高采烈的樣子,心裏止不住地泛酸。
黃鸝怕多說話,忙給倒了杯茶:“姑娘且歇一會兒吧。”
沈彩霓回過神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嘆了一口氣。
瞧瞧人家,已經能陪太孫殿下用膳了,而自己呢?
自己什麽都做不好,第一日侍寢還被趕了出來。
太給宜妃娘娘丟人了。
在邊,魏清韻認真繡著自己手裏的帕子,瞧都不瞧一眼,對于自己至今未被招寢的事似乎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教桌後的織繡宮掃了一眼,也跟著吃了口茶。
這一屋子的人當真是各懷心事。
待到下了課,姚珍珠這就要往小廚房趕。
卻不料沈彩霓住了:“姚妹妹。”
姚珍珠只得頓住腳步:“沈姐姐。”
他們倆說話的工夫,魏清韻從邊飄然而過。
沈彩霓等走遠了,才低聲道:“過幾日便是小年,到時候宮裏有節慶,你可有空?咱們一起去花園看燈。”
們是十二月初來的毓慶宮,一晃眼小年將至。
小年在宮裏是大節,要先過一次小年,然後才是元旦。
待過了元旦還有上元節,從小年起宮裏一直都很熱鬧。
到了小年這一日,貴人們自然要在太極殿推杯換盞,歡慶佳節,們這些也算是伺候過貴人的小宮人也能跟著娘娘們去逛一逛花園,瞧瞧今年的燈景。
若是往常,姚珍珠說不得就同一起去了,如今卻只得拒絕。
“沈姐姐,不是我不想同你去,只是早就同原來的同屋約好,要去膳房瞧瞧的。”
沈彩霓倒是沒有如何驚訝,只是點頭:“好,那我便自己去吧。”
聽這意思,魏清韻不打算去了。
姚珍珠同再度見禮,然後便匆匆往小廚房趕去。
到了竈臺前,下午吩咐聽瀾過來要的食材已經都安排好了。
小廚房給分了兩個固定的人手,一個便是湯圓,另一個是吳魚羊的小徒弟,是個十五六歲的小黃門,喜桂。
湯圓和喜桂可以配合得很好,把食材理到位。
姚珍珠到了以後,直接掛上圍炒菜便是。
今日一共三道菜,小炒豬肝很快就能出鍋,倒是豬肚湯和煎豆腐冬莧菜要熬一會兒,便又開了一個小火竈專門用來熬湯。
李宿想吃臭豆幹,這個暫時不能吃,那改煎豆腐也八九不離十吧?
姚珍珠如此想著,一塊塊把豆腐下鍋煎。
只聽刺啦一聲,油香混合著豆香一下子便膨出鍋外,惹得在場衆人一起咽了咽口水。
這點鐘,大家都了。
姚珍珠晚上手腳特別麻利,先把豆腐煎好,然後試了試煎豆腐的火候,還讓幾個宮人一起跟“試菜”。
剛出鍋的煎豆腐特別好吃。
這時候略微撒一點點鹽,外表脆,裏面確實糯的,越燙越想吃。
姚珍珠咽下最後一口豆腐,重新起鍋燒油,開始做小炒豬肝。
小炒豬肝特別需要火候,豬肝下鍋的時候油要正正好,合著韭菜在鍋裏那麽一翻炒,七上八下之間,外表變,上了醬油直接便能出鍋。
豬肝還不能冷了吃,溫度一降,裏面便會幹起來,變得很是難咬。
姚珍珠看了一眼喜桂:“喜桂,你趕給殿下送去,請他趁熱吃。”
喜桂利落應一聲,把菜碟子放加了炭火的食盒,拎著便小碎步出了小廚房。
他們這種傳膳黃門都是特地練過的,手裏拎著多食盒,踮著腳跑都不會撒出一星半點。
這道菜送過去,就剩下兩道燉菜。
姚珍珠先把煎豆腐冬莧菜燉上,然後便去看已經提前上頓煮上的芡實豬肚湯。
芡實豬肚湯健脾胃,正適合李宿吃用,豬肚早就預備幹淨,其中放了浸泡過的芡實、蓮子與紅棗,放在小竈上已經燉了將近一個時辰。
姚珍珠用厚竈布著陶鍋的鍋蓋,打開聞了聞味道,一陣香濃卻并不油膩的湯香味飄散出來。
姚珍珠只靠食材在鍋裏的狀態,大抵能揣測出時間。
“這一回做得很好,”誇獎湯圓,“數量都用對了,而且湯量剛剛好。”
湯圓高興地笑沒了眼:“謝姑娘誇贊。”
姚珍珠用勺子盛了一小碗,自己品了品,道:“湯圓,你很有天分,以後努努力,你也可以為一把勺。”
湯圓高興得臉都紅了。
姚珍珠最後調了味,略加了一點點海腸、白胡椒和鹽,會直接可以出鍋。
這一次送菜,姚珍珠沒有親自去。
只取了自己的那一份,同聽瀾回到了左廂房。
這會兒工夫,小廚房也送了飯來。
如今在毓慶宮很有臉面,就連小竈臺也給使,小廚房不可能不識擡舉。
瞧今日的菜,裏面甚至還有一碟子素炒青瓜,在寒冬臘月裏,青瓜多難得。
這會兒屋子裏也沒外人,姚珍珠就讓聽瀾捧著碗站在邊上吃,要不然也是吃完了撤下去聽瀾再吃一遍,如此還能早些歇下。
姚珍珠原本以為今日能消停一些,卻不料外面一會兒就來傳人,道是今日由魏姑娘侍寢,但殿下要見姚姑娘。
姚珍珠:一次見兩個嗎?
頓了頓,這話沒敢說,只在心裏犯嘀咕。
不過魏清韻是侍寢,要先去暖閣沐浴,姚珍珠便自行去了前頭。
下午課早,這會兒李宿已經用過晚膳,正在院中散步。
傍晚的天際掛著橘紅的晚霞,一會兒好似紫的綢緞,一會兒又染著落日的金,好看得不得了。
晚霞之下,年輕的天潢貴胄玉樹臨風,翩然若仙人。
姚珍珠一打照面,心裏忍不住再度嘀咕。
太孫殿下真乃神人也。
他這般神俊秀,滿大褚也再尋不到第二個。
不過這仙人只能遠觀,不能玩焉。
姚珍珠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聽李宿道:“豬肝略有些,太。豬肚湯太清淡,不太下飯。”
姚珍珠:“……”
合著我過來,只是為了批評今日的晚膳?
若是別的,姚珍珠一定會低頭認錯,對于食而言,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論的。
因此李宿如此訓斥完之後,沒有聽到姚珍珠的回答,他轉過頭來,就看姚珍珠站在八角亭前,垂眸不語。
今日穿的還是昨日那淺碧襖,發間換了一只碧玉簪,顯得越發靈可。
只不過,這會兒的略微皺著眉,顯得很不服氣。
李宿道:“怎麽?孤說得不對?”
姚珍珠:不對。
但開口時,卻說:“殿下自有殿下道理,奴婢教。”
李宿幾乎要氣笑了。
若不是今夜要散步,他正巧有空閑,才過來提點幾句。
之前幾日見對吃如此上心,以為真的當正經差事去研究,卻不料竟連意見也聽不進去。
看在這幾日一道道菜的份上,李宿沒有立即發怒,只是道:“你說,孤哪裏說錯?”
姚珍珠低著頭,修長的頸子映襯在霞裏,泛著瑩潤的澤。
好似深海裏的珍珠,芒一直引人目。
但李宿卻沒有繼續看下去。
他只是站在落日裏,等著對面的答案。
姚珍珠緩緩擡起頭,定定看了一眼李宿,又沖他福了福:“殿下,奴婢所做都是為您。”
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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