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兵呢？敵人呢？！”

皇帝一個激靈，用力抓住了緋晚腕子。

只不過他使盡渾力氣，實際也只是很輕的握住罷了，傷勢和奔波以及藥的作用，讓他虛弱至極。

緋晚輕輕一撥，就將他的手撥開了，繼續溫給他臉。

“陛下，我們打贏了，敵人已經潰散了。公孫將軍整合隊伍，正派兵到追殺潰逃的敵人，很快就會清繳干凈。”

“死了很多人。四姑鎮和戰斗波及范圍的百姓，朝臣百，宮人侍衛，還有很多很多士卒。有老人，有孩子，有人死得很痛苦，有人死得快，但看到他尸的親人、同僚、戰友手足很痛苦。”

“陛下，你痛苦嗎？”

緋晚的笑，像幽冥暗夜里靜放的曼陀羅，而危險。

最初的愣怔后，寒意爬上皇帝脊背。

他張張，想一聲“晚晚”，但沒有功。

眼前的子依舊容姣好，發髻齊整，珠翠瑩然。可有什麼，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讓他到陌生，到恐懼。

的笑，以前無數次如春風般著他的心，滋養著他的眼，可此時此刻，他寧可不要笑。

“陛下，你痛苦嗎？”

他聽到又問了一遍。

并且替他回答了。

“你應該會到痛苦吧。因為，那些死去的衛、朝臣、宗親勛貴，大部分都是你的心腹，你的附庸，你刻意培養的人。在這幾日里，他們死去了。你苦心打造的朝堂格局，完全被破壞了。”

“陛下，我提拔了一些人，有文臣，有武將，還挑選了一些宗親勛貴，分一些或輕或重的任務給他們，讓他們有機會揚名和建功。他們很支持我。說我代行天子職，沒有辜負陛下所托。你聽了，會痛苦嗎？”

“會的吧。因為從剛一開始，陛下信任放權給我，就是因為你不相信別人，只相信我這個娘家不襄助、出卑微只能依附您的‘孤’。鎮國公府已經名存實亡，你還對皇后存有戒心，抬舉我，搞微妙的平衡。陛下平衡了一輩子，如今只能平平躺在這里，聽我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難過嗎？”

緋晚的語氣，那麼溫。

字字句句，卻像雷霆敲擊在皇帝心頭。

“虞氏！你！你……”

他抬起手想指，卻手臂發抖。

他想起推開，卻渾無力。

他想喊人拿下，卻發現自己的喊聲那麼微弱。

轉目去尋宮人。

房間里，只有曹濱抱著拂塵，靜靜站在角落，像一雕塑。

一瞬間皇帝忽然明白了。

這老東西，背叛了他！

幾乎在一瞬間，皇帝就冷靜了下來。

他換了一副神，溫地看著緋晚。

就像看他一樣溫。

“晚晚，你辛苦了，你累了吧？朕知道，這些都是你的氣話，是朕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嚇壞了。等回到京城，朕封你為皇后，作為你代職的獎賞。你是朕最心的人，永遠不變，朕會跟你攜手江山，并肩南面而坐。朕讓禮部擬旨，上尊號，朕為天帝，你為天后。我們白頭偕老，開創大梁盛世。”

他不加停頓地說著。

力不支，聲氣虛弱，但是不肯停歇。

他怕一停下來，緋晚會突然翻臉。

他必須盡力將翻臉的可能扼殺住，維持表面的和平，并等待轉機。

否則他此時沒有任何依靠，連曹濱都背叛了，他怕自己“重傷不治”。

“天帝，天后？好尊貴的名號。”緋晚重復著他的話，輕地問，“陛下真要如此抬舉我嗎？”

“是的，晚晚，這不是抬舉，這是你應該得到的。你為朕做了太多，你救朕的命，你替朕行事，你值得擁有最尊貴的名號！”

皇帝虛弱地斬釘截鐵地說著。

“好。”

緋晚點頭，丟開帕子起，去案頭研磨鋪紙，準備好印。

“曹濱，幫我扶他起來。”

曹濱無聲領命，上前托起皇帝，和緋晚一起將皇帝送到案前坐了。

讓他現在就寫旨意。

皇帝心中迅速轉過幾個念頭。

現在寫了旨意，將虞氏抬到天后位置，是不是立刻會殺了他？！

他并不知道溫可人的晚晚，在山里還為他舍命的晚晚，為什麼忽然變了這樣。他來不及思索，只想全力應對危機。

如果不寫呢？

虞氏會替他寫，絕對的！

他忽然想起好久之前，緋晚滿臉崇拜地臨摹他寫給的字帖。難道那時候就……

涼意從腳底直到頭頂。

皇帝選擇先順了緋晚的意，穩住。

拿起筆，虛弱地，歪歪斜斜地開始寫旨意。

剛開了頭，緋晚讓他重寫。

“我不要做皇后，這名號屬于晏姐姐。寫天后，和你一起面南而坐的天后。”

皇帝照做，又重新開頭。

旨意簡單明了，沒有像文臣擬旨那樣花團錦簇文采斐然，但緋晚很滿意。皇帝拿不印信，緋晚扶著他的手，在旨意上蓋了紅的印。

“陛下辛苦了。躺下好好養吧，來日面南而坐，您可要神百倍才行啊。”

緋晚和曹濱又將皇帝扶回了榻上。

給他蓋好被子。

溫細致地照料著。

“陛下，還有很多事等著我置，就不陪您了。”

緋晚恭敬告辭。

房門開啟又合上，屋中陷沉悶的寂靜。

皇帝歇了很久，緩過一些力氣，轉目看向屋角站著的曹濱。

“你過來。”

曹濱無聲走近，“陛下，何事？”

對上他的眼神，皇帝立刻將到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本來想勸曹濱重新效忠，但曹濱的冷漠讓皇帝心寒。

“讓嬪妃們過來伺候，朕想見見們。”他臨時改口。

曹濱躬：“見哪一位？”

“所有人。”

“是，陛下。”

曹濱走到門口下令，讓手下的宮人去傳宮妃，“愿意來伺候的，都請過來。”

陸續有嬪妃到場。

兩刻鐘后再沒人過來，皇帝數了數，屋中只有九人。

“其他人都死了？”他問。

曹濱道：“回陛下，現在還有十八位娘娘和小主。有人傷，有人生病，有人害怕再被賜死，有人在幫皇貴妃做事，所以只來了九位。”

皇帝忍耐著曹濱的無禮。

抓時間，目掃過九個嬪妃。

最終指了指一個穿桔青的：“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