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然是鬼大嫂回來糾纏阿兄了！阿娘，快請圓慎大師來府上做一場法事吧，這事兒耽擱不得！”

第29章

人的嗓音尖細, 帶著顯而易見的意，猶如被人暴拽扯的琴弦，聒噪又刺耳。

謝縱微開始反思, 他很閑嗎？

為什麼要來這里看謝擁熙發瘋。

“你要是中邪了, 就去寺里抓一把香灰泡水喝。”謝縱微仍站在香爐旁，看著裊裊香霧從蓮花狀的爐蓋隙里騰起，一瞬間，模糊了那張超逸若仙的俊臉龐，給他本就冰冷的眉眼間又添了幾分難以接近的飄渺。

謝擁熙尖：“阿兄, 我不是中邪！是真的！施令窈回來了，還和我說，今夜子時要來找我, 嗚——”

謝縱微皺眉：“沒大沒小, 是你阿嫂。謝擁熙，你可以這麼直呼的名字嗎？”

阿窈子時去找有什麼不好？

他掃榻相迎，還不愿意來呢。

謝擁熙又想尖了, 重點是稱呼嗎？難道不是施令窈變鬼回來了, 還要恐嚇嗎？！

摟了老太君的胳膊，讓母親上沉靜的檀香氣息包裹著, 汲取著一安穩。

“阿娘, 阿娘, 我沒有騙你！真的是阿嫂，我不會認錯的！”謝擁熙瑟瑟發抖, “都死了十年了, 這會兒才現，還敢在白日里出現，一定妖力強盛！阿娘, 再多幾個大師吧，，我真的害怕……”

老太君看著兒這副驚懼加的模樣，既是心疼，又忍不住生氣：“是你阿嫂，阿窈生前也是好脾氣的人，怎麼會和你過不去？你啊，就是最近脾氣躁，自己嚇自己。”

說完，看向長玉立的兒子，忙道：“站著做什麼，快坐下吧。你也辛苦一日了，瞧你這臉，是有些差，難怪你妹妹要誤會。”

老太君執意讓兒子過來，也是知道兒這段時日與婿分變薄，又擔心始終沒能有個孩子，一來二去，還不是要倚靠的兄長和兩個侄兒。

謝縱微冷冷的視線落在趴在母親懷里的妹妹上。

謝擁熙靠著老太君，自覺底氣足了些，被兄長那陣瘆人的視線看得渾忍不住發抖，不高興道：“阿兄你看著我干什麼？”

“你在怕什麼？”

謝縱微幽深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

看著那張桃花玉面般的臉龐上出些心虛之，他心頭不知是什麼滋味。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阿窈與我是至親夫妻，昔年待你也不薄，你為什麼反應這般大？”

甚至怕到躲回娘家，攛掇老太君辦法事驅魔。

謝縱微冷冰冰的目猶如實質，化作冰箭嗖嗖扎理之下，謝擁熙攥了手，咬死了只是自己對鬼神之說格外敏。

“阿兄，我知道我前些時候得罪你了，你還在生我的氣，但你總不能胡懷疑我吧？”謝擁熙拼命安著自己死無對證，施令窈死了那麼多年，總不能再從哪個土堆下拍拍屁坐起來，到凡塵世間來找的麻煩吧。

都是那麼久遠的事兒了……

謝縱微沒有輕易相信的話，眉頭微顰，篤定道：“你在說謊。”

謝擁熙避開兄長過于敏銳的視線，不敢再說話了。

老太君見兒這樣，難免心疼。

不知是否上了年紀的人都這樣，在一眾兒里，總是更偏弱勢的那一方。遇著事兒，不是先看是非對錯，而是先看想要偏向于哪方的利益。

在眼中，兒媳婦雖然好，但是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了。何必為了一個死人再鬧得家里犬不寧，兒離心？

老太君剛剛開口，就被謝縱微打斷了。

“阿娘，您不必做和事佬。”

母子三十余年，謝縱微也清楚老太君的子，從前便罷了，他不想和家人計較太多，但那日施令窈的話點醒了他。

他總是在該上心、該解釋的地方停下，任由別人誤解。

他明明是的，但這份被他用過于冷漠的外冰封、包裹，帶給的只剩下刺骨的寒意與失。

謝縱微知道自己做得不夠好，做得太，謝擁熙嚷嚷著要找高僧辦法事的事一出，他立刻敏銳地覺察出些不對勁。

夫妻三載，他那時眼瞎心盲口難開，其他人引起不開心的話，他沒有注意到，依照妻子的子，更不會主到他面前來說這些事。

謝縱微最后覷了一眼臉蒼白的妹妹，微微頷首。

“你不說，可以。等到我查出來，就不會像今日這般能輕松收場了。”

“謝擁熙，你要祈禱，你最好沒有騙我。”

言罷，謝縱微大步出了壽春院。

老太君看著兒子著煞氣的背影，臉上神復雜難言，察覺到兒上在發抖，心里咯噔一下：“你……你真做了對不起你阿兄和阿嫂的事兒？”

謝擁熙打死不認，老太君再問，就哭。

老太君被兒的眼淚鬧得沒辦法，說讓回梁家去，眼不見心不煩，但謝擁熙又說什麼都不愿意走。

梁云賢近日搬去了書房，夜里只有一個人睡在床上，到時候施令窈來了，豈不是一嚇一個準？

眼見兒耍賴皮也要留在娘家，老太君無奈，只得打發人過去梁家說一聲，留兒在壽春院住了一夜。

……

姐弟倆十年不見，自然是有很多話要說的。

兩人秉燭夜談，說了許久，連茶都續了兩壺，施令窈諒弟弟趕路辛苦，打發他去睡了。

小院地方不大，但苑芳和綠翹一塊兒把東廂房收拾了一下，也能住人。

第二日，施令窈還在屋里呼呼大睡，施琚行已經醒了，起之后踱步到院子里，鵝卵石鋪的小徑旁鑿了一方池塘，清可見底，有翠藻和紅尾錦鯉相搖曳，他看得不免笑起來。

阿姐自小就喜歡看魚，有時候心不好了，能在池邊蹲一下午。

聽得有敲門聲，施琚行回過神來，對綠翹道：“我去吧。”

綠翹點頭，心里卻在嘀咕，這次遇到的主人家可真是奇怪，一個二個的，都爭著要和搶活兒干。

昨日雙生子和朋友一塊兒打獵去了，沒有過來，施琚行打開門，滿心期待著想見到兩個外甥，笑臉剛剛揚起，在見到謝縱微的那一刻又統統凝滯在角。

“你很閑嗎？”施琚行疑。

“還好。”謝縱微禮貌地對著他頷首，微微往旁邊讓了讓，“均晏均霆，給你們小舅舅問好。”

太學這兩日放了旬假，據說和部整頓師風有關，謝均霆樂得逍遙自在，拉著兄長去郊外打獵，信誓旦旦說要獵一頭小鹿回來給阿娘烤著吃。

但果麼……呵呵，謝均晏冷笑，覺得這只是弟弟為了逃避他布置的功課而耍的一些小手段。

“小舅舅好。”

“小舅舅好！”

施琚行看著兩個個頭快和他差不多的外甥，笑得慈極了，忙招呼他們進來：“吃過早飯沒有？你們苑芳姨做的湯餛飩最好吃，給你們下一碗吧？”

想起苑芳的手藝，謝均霆連忙點頭：“好啊好啊，我要吃十八個。”

好孩子，真能吃。

施琚行怕冷落了另一個大外甥，忙問道：“均晏呢？這兒還腌了你吃的泡水蘿卜，來點兒吧？”

謝均晏抿著微笑，神清骨秀的年難得出些靦腆：“好。”

施琚行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得更慈了些，雖然大外甥長得像前二姐夫，但可比他討喜多了！

前二姐夫……嗯？謝縱微人呢？

施琚行環視一圈，沒發現人，有些奇怪，但很快謝均霆又哥倆好似地搭上他的肩膀，讓他給兄弟倆說一說外祖父與外祖母的近況。

看到兩個孩子一片赤誠的大眼睛，施琚行了，暫時將剛剛的疑拋到腦后。

潛意識里，施琚行還是比較相信謝縱微的人品——這種正派古板到無趣的儒家君子，能做什麼壞事？

只怕那些念頭剛出來，謝縱微就要神端嚴地開始默念金剛經了吧。

但，施琚行還是太小覷謝縱微了。

嚴格來說，是小覷一個已經獨守空房十年，最近神思脾都很不穩定的謝縱微。

‘嘎吱’一聲響。

是門被關上的聲音。

這是一間屬于深閨郎的臥房，甫一進門，就有幽幽的玉麝香氣撲面而來，帶著他暌違的芳馨暖意，烘得謝縱微不自覺結微。

有些。

屋子里靜悄悄一片，唯有花瓶中斜的幾朵芍藥兀自吐芬芳，榴花深紅，重臺華麗。

謝縱微有些遲疑，習慣了清冷空寂的書房，再度走進妻子的房間，他生出些不適的恍惚。

“苑芳？”許是察覺到什麼靜，重重煙羅紗帳掩蓋下的床榻上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我想喝水。”

謝縱微默了默，轉倒了一杯水，手指了被壁——還好，苑芳細心，在茶壺下加了一個小泥爐，水仍是溫的，喝下去不會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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