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這一切，桃紅想，雖說是好人有好報，但先前幫施娘子的忙，是看在那個金鐲子的面子上，也是存了私心的。因此聽說了汴京城里的人近些時日過得艱難，沒有米糧下鍋之后，頭腦一熱，便拉著方斧頭把家里的好東西都塞進了竹簍里，夫妻倆一人背一個，朝著汴京來了。

汴京太大，城門的守衛又兇，夫妻倆帶著兒好不容易進了城，按著先前的記憶先是去了位于安仁坊的施府，沒見著人，但那兒的管事人很好，見們說了來意，便讓人套了馬車帶著他們來了謝府。

桃紅說著說著不好意思起來，想起一路過來時見到的那些富貴景象，收回了手：“都是自家的東西，施娘子別嫌棄。”

施令窈看著那兩個被塞得滿滿當當的竹簍，上面被人用野菜雜草細心地掩飾著，自然能想出背后的原因，通往汴京的幾條水路不是被毀，就是被人刻意拿著，若是他們趕路時被旁人，或是城門的守衛發現了竹簍里的東西，說不定還會招致一場災禍。

能想到的事，桃紅嫂子們哪能想不到，但們還是來了。

“怎麼會嫌棄，桃紅嫂子做的蘿卜餡餅還有熏的臘，我現在想起都覺得饞。”施令窈眨了眨眼，下眼底的意。

見施令窈這麼說，桃紅悄悄松了口氣，笑著道：“這有啥，你吃，我待會兒就給你做去！”

施令窈看了看天，知道他們怕是天不亮就從善水鄉出發了，這會兒回去的話，又得頂著火辣辣的日頭走好長一段路。

“說來桃紅嫂子和方大哥先前救了我，我夫君一直想當面向你們道謝，只是他平日太忙，一直不出空陪我再去一趟善水鄉。”

見施令窈這麼說，桃紅和方斧頭連忙擺手，見施娘子這麼打扮，又住在這樣好的地方，的夫君肯定是汴京城的貴人，他們不敢和這樣平時離他們很遠的人接。

“施娘子太客氣了，俺們也沒做什麼……”方斧頭說起也覺得不好意思，明明是他們占了便宜才對。

施令窈微笑著道：“方大哥太客氣了，你們既然來了，也要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才是。他回來得晚，咱們一塊兒吃頓晚飯，你們好好歇一夜，明日我讓人送你們回善水鄉，這麼安排可好？”說著，想起剛剛桃紅嫂子絮叨時說起要送大丫去學紅的事兒，又低下頭溫聲道，“我那兒有幾本花樣子，你拿著回去和秀才家媳婦兒學紅的時候空看看。咱們大丫心靈手巧，日后繡出來的東西定然好看。”

大丫睜著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桃紅，那眼神看得桃紅心里發酸，攔住正想說話的方斧頭，答應下來。

“大丫可得聽話啊，施娘子給你的好東西，可不能浪費了。”

大丫小臉上滿是驚喜的笑，聽了這話連連點頭：“嗯！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方斧頭對要叨擾施娘子一家的事有些不好意思，但見妻都笑得開心，他也就沒說什麼，默默想著家里的鴨還有滿山瘋跑的小兒子，好在他們提前和鄰居黃嬸子打了招呼，今夜狗蛋去他們家挨著鐵柱睡就。

……

謝均晏與謝均霆回來得早，因著謝均晏晚上要監督他溫書習字，兄弟倆時不時還要按著武師傅的吩咐切磋一頓，謝均霆索把鋪蓋一卷，搬到了謝均晏的院子里。

只要不和他在一張床上就。謝均晏默認了弟弟搬家的行徑。

謝均霆啪嘰一下把自己摔在羅漢床上，謝均晏皺了皺眉，去浴房擰了巾子，又折返回去扔在他臉上：“一。”

半大小子本來就火氣旺，更別提謝均霆是個能跑能跳的活潑子，在外面大半日，上汗涔涔臭烘烘的，就這麼躺在了他才換了涼簟的羅漢床上……

謝均晏閉了閉眼，決定待會兒轟走弟弟之后再讓人換一床新的。

謝均霆察覺到了兄長的嫌棄之意，卻半分不在意，笑嘻嘻地拿過冰冰涼涼的巾子往臉上、頸邊了，正想把巾子丟給他，一接到兄長冷冰冰的視線，謝均霆又老實下來：“瞪我干什麼……有話不會好好說啊？”

看著弟弟一路嘀嘀咕咕地去了浴房淘洗巾子，謝均晏了上翹的角，走到門口吩咐了幾句。

等到謝均霆從浴房里出來，見桌上擺了一盤甜瓜，在暑熱的天氣里散發著一帶著涼氣的甜意，他頓時眼前一亮，下意識看了一眼兄長。

謝均晏淡淡道：“吃吧，吃完了我們再去阿娘那兒。”

謝均霆喜笑開，吃了兩塊兒瓜，大眼睛一轉，笑得討好：“阿兄，你給阿耶的生辰禮，可準備好了嗎？”

謝均晏看著手里的書冊，眼皮也沒帶抬一下：“你問我這個做什麼，今年你還是寫一張大字送給阿耶不就是了？你這段時日練字有了進步，阿耶看著也會老懷甚。”

謝均霆想起自己從前年年都送一張格外潦草的大字作為生辰禮敷衍阿耶，倒不覺得心虛，從前的阿耶，的確只配得上這樣的禮！

但現在，咳，看在阿娘的面子上，他也得意思意思。

“今年不是狀況不同麼……”謝均霆決定直主題，“阿兄，你借點銀子給我使使唄？我沒錢買禮了。”

謝均晏眉頭微跳，看了他一眼：“我記得上回姨母過生辰時，外祖母給了我們一把銀魚兒。錢呢？”

來自兄長審視的目讓謝均霆有些不自在，嘀咕道：“都被燒店的東家收去了，我也不知道它們現下去了何。”

年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得虧他長得高，近來吃得十分滋潤，也沒讓那張得天獨厚的俊秀臉龐顯出腫脹模樣。

謝均晏嘆了一聲，對這個疑似黃鼠狼轉世的弟弟沒了辦法：“明日我與你一塊兒去逛逛，你若看到合適的，我來給銀子便是。”

謝均霆高高興興地點頭說好。

又省了一筆銀子，耶！

等年底阿娘的生辰到了，他把用全部私房錢給阿娘買的禮拿出來，定要讓阿耶和阿兄大吃一驚！

……

桃紅一家見到施娘子的夫君還有的一雙孩子時，都驚愕地愣在原地。

他們當初還覺得施娘子看起來腦子不大好，連今年是顯慶幾年都記不清楚，憐惜一個人被丟在善水鄉那樣的荒郊野外……怎麼這會兒看來，這里邊兒又有很多他們不知道，也理解不了的事兒呢？

但看著施娘子盈盈的笑靨，就知道現在過得很好，桃紅忙給方斧頭使了個眼神，暗示他可不能出異樣。

后娘就后娘吧，施娘子過得幸福就好。

謝縱微十分認真地敬了方斧頭一杯酒：“多謝方大哥一家在我妻落難時出援手，謝某不勝激，還請一同飲盡此杯。”

方斧頭哪里遇到過這樣的場面，他麥的臉上都紅了，站起來結道：“大人，您，您不必這麼客氣……”

卻見那位威儀蘊的大人邊的兩個年也跟著一塊兒站了起來，舉杯向他。

“方叔叔，多謝您一家幫了我阿娘，我們兄弟也敬您一杯。”

自然了，雙生子杯盞里盛的是酸梅湯，謝縱微現在還不允許他們飲酒。

方斧頭臉更紅了，忙點了點頭，仰起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酒量本就一般，平時在鄉野里喝的也是糧食釀的酒，度數并不高，這會兒一杯秋白下肚，人就有些醺醺然起來。

桃紅聽自家那口子竟然拉著施娘子的夫君嘮起家常，臉都臊紅了，想去拉他，卻被施令窈握住手：“沒事，他們說他們的，我們說我們的。”

桃紅看著幾杯酒下肚之后愈發健談的方斧頭，苦笑著點頭。

嗐，回去就把那幾壇酒都藏起來！

……

苑芳來回話，說是桃紅一家已經安頓在青蘇院，熱水、巾子和換洗的裳都備好了，又留了兩個機靈的婆子伺候，施令窈點了點頭，讓也下去歇息。

謝縱微方才在席間飲了一杯酒，他知道不喜歡酒味兒，今夜沐浴的時間便長了些。

等到他吹了燈，上了床榻，施令窈已經困得有些睜不開眼了。

謝縱微把摟到懷里，輕輕地吻的臉。

“當時在方大哥他們家，你想起過我嗎？”

他的的，又帶著微涼的水意，施令窈勉強清醒了一會兒，想起當時那些想法，也覺得啼笑皆非。

“想過。”

謝縱微心里一，就聽得埋在他懷里的妻子幽幽道：“想你現在三妻四妾，左擁右抱，還給大寶和小寶生了一堆弟弟妹妹。”

“在你心里，我就是這般荒無恥之人？”

施令窈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下掃過他心口，一陣麻。

“男本賤，我這麼想，也是理之中。”

謝縱微被一本正經的語氣逗笑了，他今夜原本沒這個打算，但是被一激，雷雨有聚攏之勢。

有風吹得床幃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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