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呢，趙上鈞看過去端方自持的一個人，到了晚上卻那麼浮躁，和傅棠梨同床之際，屢屢總要起“喝水”，擾得兩個人都不得安生，沒奈何，這幾日只得在屋中另外支了一張榻，他和傅棠梨分榻而眠。即便是這樣了，夜里也還是會弄出諸般不可言說的靜，傅棠梨面紅耳赤，及至早起時，都不敢抬頭直視他。

這會兒冷不防聽他提及，傅棠梨的小心肝又不爭氣地狂跳起來，低著頭，含著藤蘿餅，黏黏糊糊地道：“我才沒那麼小氣呢，別說這個了。”

趙上鈞手過來，把口中咬的那半塊餅子拿走了。

“你還在服藥，師父囑咐過，吃甜食，免得和藥相沖，藤蘿餅也就給你解解饞，不要貪食。”趙上鈞神態自若，順便咬了一口手里的餅。

那上面還沾著的口水呢，這個男人，也太不講究了。傅棠梨睜大了眼睛，言又止。

“甜膩膩的，無甚好味，你怎麼喜歡這個？”他這麼說著，卻很快把那半塊餅吃掉了。

來不及搶回來。傅棠梨憾地嘆了一口氣：“這也不得、那也不得，你不似我的夫君，倒似我的……”

后面的話有點不合宜，收了口，手支在案上，托著腮，瞥了他一眼，眼波宛轉，似江南三月的煙雨，沾。

閑來無是非，以春水煮茶，席地對坐喁語，所謂尋常百姓日子，不過如此了。

不多時，茶水沸，鍑中如滾玉珠。趙上鈞沏茶于蓮花翡翠盞，端給傅棠梨：“此茶乃故人所贈，我素來珍藏，平日不太舍得喝它，如今邀你共飲，夫人請。”

茶水中浮著幾點零星的碎葉，暗香浮，和趙上鈞上的味道仿佛相似，白梅花的氣息，被春水煮開了，變得滾燙起來。

傅棠梨小啜了一口，在舌尖轉了一圈，品了品，抿笑道：“用梅花熏的敬亭綠雪，可惜制茶之人手藝不佳，窨制太過，起花時也懶，留了花瓣渣子，梅花香濃了，有喧賓奪主之勢，算不得好茶，偏你當寶貝。”

趙上鈞盤坐在案前，斜倚著窗，安靜地喝著茶，并不接話，面上的表似笑非笑。

傅棠梨的心頭跳了一下，話說到后頭，聲音就小了下來，了鼻子，咳了兩聲：“……這，所謂故人，莫非是我？”

趙上鈞舉杯敬茶，慢悠悠地道：“親前，我曾救你一命，你登門道謝，以此為禮，言說乃你親手所制，怎麼算不得寶貝？”

傅棠梨啞然失笑：“你救我命，我就送你這點子茶葉？我不信。”

挑了挑眉，指著趙上鈞上的那件黑珍珠貂皮裘：“我聽婢子云，此裳亦我婚前所贈，可見我送你的東西不，斷不是小氣之人。”

趙上鈞放下茶盞，向傅棠梨出了手，窗外的照進來，落他的眼眸，笑意溫。

傅棠梨試探著把手指放到他的掌心中去。

趙上鈞一把攏住了，將拉了過來。

傅棠梨猝不及防，跌他的懷中。他只穿了薄薄的一件單衫，他的膛寬闊而結實，傅棠梨一頭栽上去，撞得鼻子生疼。

的臉紅了起來，雖說眼前這個是夫君，但如今什麼都忘了，每每和他相近，總是不自地生出之意，小小聲地嗔：“大白天的，作甚呢，拉拉扯扯，很不統。”

那件裘落下來，一半搭在傅棠梨的上，趙上鈞索用裘將傅棠梨裹了起來，他的量極高大，顯得小小的一團，窩在他的膝頭，仰起臉，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

的似桃花，融在春里。

他低下頭，在的上啄了一下。

捂著，答答地瞪他。

趙上鈞低低地笑：“你還曾釀了一壇春酒贈我，飲之淡如白水……”

傅棠梨的眼眸里映著二月里盈盈的春，就那樣看著他：“嗯，所以呢？”

“……小氣不至于，但是手藝不佳是必然的。”趙上鈞慢慢地把下面的話說完。

“呔，休得胡說。”傅棠梨翹起鼻子，雙手抵住趙上鈞的肩膀，為了表示說話的氣勢，用力往前一撲。

趙上鈞角微翹，帶著縱容的笑意，就那麼由著，讓按倒在地上。

傅棠梨坐在趙上鈞的上，又向上蹭了兩步，了他的口：“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偶爾那麼一兩下，總會出點小差池，偏你小心眼兒，盡逮著壞的說，我既會制茶，也會釀酒，難道當不得一句‘心靈手巧’？你再說，我要惱了。”

趙上鈞仰面著，他的眼眸倏然變得幽深，好似有一種危險的火焰在躥著：“你別……”

“嗯？”傅棠梨忽然覺有些不對，遲疑了一下，想從趙上鈞上爬下來，稍微挪了一下子。

他發出了一聲悶哼。

傅棠梨終于知道哪里不對了，坐的位置不對，硌得難，頓時滿面緋紅，“啐”了一口，慌慌張張地就想后退。

“別走！”他勾住了的手指，指尖滾燙。

春盛大，覆蓋一室，爐生煙，日暖香濃。他白日里通常廣袖長袍，高髻束冠，一道骨仙風，而今不知為何松散，他的領敞開著，長發披下來，泛著漆黑的澤，凌地鋪陳在湘妃簟上，好似謫仙墜落凡塵。

或許對他來說，這也是難以啟齒的，他的聲音很低，近乎呢喃：“……你別走，我。”

傅棠梨進也不得、退也不得，坐在那，如坐火炕，熱得渾難，用力咬了咬：“你不是道士嗎，怎麼就不能靜心修持，卻這般重，福生無良天尊，很不像話……話又說回來，我怎麼會嫁給一個道士呢，好生奇怪。”

趙上鈞仿佛難以忍耐，他修長的雙蜷了起來，有意無意地把傅棠梨圈在當中：“我原本避居深山，不近凡俗，偏你尋上門來，擾我清修，破我戒律，你說，該當何罪？”

“加之罪，何患無辭。”咬著，帶著一點狡黠的笑意，聲音細細的，“你自個兒心志不定，怪我作甚？”

“嗯，是我的錯，怎麼敢怪你。”趙上鈞地著氣，他的手掌很大，把的手指頭握在掌心，著，仿佛是一種無意識的挑逗或者請求，“所以，梨花，我一下，好嗎？”

傅棠梨居高臨下著他，這是一種微妙的角度，他躺在那里，仰著臉，著，這大抵是一種臣服的姿勢，他高大而英俊，而他的目炙熱又溫存。

無從抵擋。

屋子里過于燥熱，覺手心里出了一層薄薄的汗，好似淋了春雨，漉漉的，和他黏在一起。鬼使神差一般，俯下去，用手抵住他的膛，他的心跳急促而有力，一下又一下地躁著，如同激烈的戰鼓。

案幾后面，兩個人滾在墻角，好似這樣就可以把這些舉遮掩住，但那是在窗邊，而春日的照耀進來，是那麼地熱烈。

“大白天的，有人看見怎麼辦？”如同做賊一般，著嗓子，悄悄地問。

“不會、不會有人看見，只有我……梨花，只有我。”他用沙啞的聲音這樣保證道。

傅棠梨像是在胭脂里打了個滾兒，鼻子尖尖和耳朵梢梢都是紅的：“可是，你會看見。”

“我閉上眼睛，不看你，好不好？”趙上鈞這麼說著，卻依舊著，目不轉睛。

“你不老實……”傅棠梨緩緩俯下，吻他的眼睛。

趙上鈞的膛劇烈地起伏著，他閉上了眼睛，一不，唯恐一個不小心，就要把嚇跑了。

小婢子躲在廊下懶，鳥雀沒了顧忌，在窗外蹦達得歡，嘰嘰喳喳個不停，吵得要命。沒的櫻桃被鳥雀啄破了，水流淌出來，空氣里的味道，酸酸甜甜。

“喏，不許睜開眼睛，不許看，不然我就不理你了。”的氣息吐在他的耳畔，就像摻了酪的糖，綿綿、黏糊糊。

春天的白日里，這是一場而旖旎的夢。

因為看不見，擁抱以及的覺變得更加明顯，幾乎毫無遮擋。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像春天的小蟲子爬過來，猶猶豫豫地了手腳，探頭探腦，隔靴搔，撓不到正點。

趙上鈞抬起臉，發出一聲長長的、如同嘆息一般的聲音，他的領口敞開著，膛結實而寬闊，小麥的暴在下，汗水了舊傷痕，野的氣息撲面而來。

“在庭州的時候，你抱著我，親了又親，還咬我，那時候……多好，如今怎的，愈發沒出息了。”他顯然是不滿的。

“沒有，那肯定不是我！”傅棠梨哼哼唧唧的，堅決予以否認。

是了，喝醉了時候才會那樣肆無忌憚，待到酒醒了，就翻臉不認，一貫如此，無得很。

“梨花……”他笑了，低聲。

“嗯？”微不可及的回應。

“我，梨花。”他的聲音卻是低微的，如同耳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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