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被警察又勾起了六年前那段腥的記憶,宋景棠這個晚上做噩夢了。
夢到了六年前的自己,拎著錢箱,走進去跟金老九易。
求他們放了霍云深。
下一幕,面目猙獰散發著惡臭的男人撲上來撕扯的服,現實的記憶里,拼盡全力掙扎,可夢里襲擊的手被死死抓住折斷了。
無助絕地哭喊著,就在這時候,看見了裴度的影,散發著嗜的狠厲氣息,走過來。
他一只手摁住了金老九的腦袋,另一只手握著鋒利的匕首,割開了他的嚨。
鮮噴濺而出。
而裴度,只是著,緩緩道:‘不是教過你麼?打不過的時候,要跟我告狀。’
宋景棠猛地睜開眼睛。
鬧鈴同時響了。
坐起來,按了按額角,有點好笑。
真是離譜,居然會夢到裴度……
約莫是這段日子,裴度待太好了,才會做這種無厘頭的夢。
難不,還能指裴度真的來救麼?
還沒那麼自。
私生子前面,加上裴氏財團四個字,那就等于架起了登云梯。
如今的裴度,是踩在金字塔尖的尖上。
跟,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心來逗逗,難道還當真麼?
在霍云深上,已經得到了的教訓,半條命都搭了進去,不敢再信什麼真心了。
宋景棠用冷水洗了把臉,徹底清醒過來。
今天是周日,是盼著去見爺爺宋鴻益的日子。
出門前,特意戴上了那個珀葫蘆。
剛出電梯,宋景棠就接到了池郁發來的消息。
問起床了麼?想吃什麼早點?
他還拍了早餐店的照片發過來,琳瑯滿目的餐點供選擇。
宋景棠:【不用了。】
池郁幾乎是秒回:【你醒了?今天還有別的安排麼?要是沒有的話,有一部新上映的電影還不錯,你應該會喜歡。有空去看嗎?要是不想看電影的話,有興趣去探店嗎?有家餐廳肯定符合你的口味。】
宋景棠輕吸了口氣,回復:【不好意思,我都沒興趣。】
拒絕得徹底,池郁那邊不知道是什麼心,顯示正在輸中,但過了好幾分鐘,他只回了一句;【好,那等你什麼時候有興趣了,我隨時有空。】
宋景棠有點無奈,沒有再回了。
年人,不回應就已經是拒絕了。
想池郁那樣的聰明人,自然是懂的。
宋景棠開車前往霍老太太之前給的地址。
沒有注意到,一輛黑轎車在后面悄無聲息地跟著……
開了快兩個小時,
宋景棠找到了那間療養院口。
的確如之前私家偵探調查所說的,這是一間非常不起眼的療養院,大門也很舊,銹跡斑斑。
只是,倒是沒看出來這里有什麼嚴格的安保。
宋景棠按下門鈴,從旁邊的保安亭里,走出來一個黝黑壯的年輕男人,留著寸頭,五剛毅像是大刀闊斧砍出來的。
他似乎是在睡夢里被吵醒了,臭著張臉,目落在宋景棠臉上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
“你好,我來拜訪宋鴻益老先生。”宋景棠客氣地道,“我是他孫,宋長樂。”
“……”男人發干的抖了兩下,直勾勾地盯著宋景棠,喊了一聲,“小小姐!”
宋景棠一怔。
大小姐?
只有宋家的老人會這樣喊……
“你是?”
沒等宋景棠問清楚,一道渾厚的嗓音傳過來。
“明淮,你跟誰說話呢?”
明淮……聞明淮!
宋景棠驀地瞪大了眼睛,欣喜地著走來的男人。
“聞叔!”
這是以前宋家的老管家,聞廣生。
可是二十年前,他分明已經帶著兒子聞明淮離開了呀,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小小姐!”聞叔看見宋景棠卻是一眼便認了出來,他欣喜不已,立刻催促聞明淮開門。
宋景棠又驚又喜,著已是滿頭白發的聞叔愣了好幾秒,心酸涌上來。
“聞叔…”喊了一聲,險些落淚。
聞叔拘謹地了頭發,強忍著哽咽,笑道:“早知道今天能見到小小姐,我應該把頭發先染黑的。”
宋景棠破涕為笑。
小時候就不喜歡聞叔長白頭發,一發現了,就要拔下來。因為天真地以為,只要拔掉白頭發,聞叔就不會變老了……
“聞叔,你怎麼會在這里?我爺爺呢?”
聞叔沉嘆了口氣,正要開口,忽然一個護士急匆匆地跑過來:“院長,不好了!宋老爺子他又犯病了!”
宋景棠心頭一,也顧不上別的,急聲道:“快帶我去!”
護士不明所以,看向聞院長,見他點頭,這才轉帶路。
宋景棠一路跟著,可越往里走,周遭的一切都變得越悉,直到眼前又出現那座悉的別墅,花園,草地……宋景棠原本急促的步伐慢了下來。
——宋家。
這是二十年前,出生度過最幸福時的宋家祖屋!
居然被原原本本地搬到了這里!
宋景棠渾遏制不住地在抖,好像整個靈魂都被,被埋葬在記憶里的舊時就這樣活了過來,無比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捂住,才沒讓自己失聲驚。
而爺爺宋鴻益的影,就坐在大門前的梧桐樹下。
七年了…他蒼老了許多,后背佝僂著,已經滿頭銀發。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一個方向,翹首以盼,在等遲遲沒回家的人……
“是阿茨海默癥,每次老爺子犯病,就會跑到這里坐著。”聞叔走到宋景棠旁,無限心酸慨,“誰靠近他,都會刺激到他,只能等他自己慢慢恢復清醒。”
聞叔不忍地了一眼宋景棠,“老爺子是在等小姐,帶著小小姐您放學回家。”
宋景棠看見爺爺在手里的薄荷糖,終于淚如雨下。
阿茨海默癥。
會讓人慢慢忘記自己,忘記現在,卻記得一些久遠的重要的片段……
“哎!”護士看著宋景棠朝老爺子走過去,手想攔,卻被聞廣生制止。
宋景棠慢慢走過去,蹲在了爺爺面前。
老人毫無焦距的目,慢慢定格在臉上。
“你是誰啊?”
宋景棠淚如雨下,忍著心碎,輕聲道:“爺爺,我是糖糖。”
可他已經認不得了。
“你也糖糖?我的孫也糖糖。”老人笑了笑,看著手里的薄荷糖,“這是糖糖最喜歡的薄荷糖,別的地方可買不到,是我親手做的。”
宋景棠眼淚大顆落,出手:“能給我一顆嘗嘗嗎?我也很喜歡薄荷糖。”
老人猶豫了一會兒,把糖果輕輕放在宋景棠手心里,因為攥得太久了,糖紙里面那一層糖都開始融化了。
宋景棠剝開,放進里。
舌尖漫開一片發苦的涼意……
宋景棠就這樣陪著老爺子坐了許久,直到老爺子撐不住,昏昏睡的時候,幾名護工小心翼翼地上前,把他抬回了房間。
宋景棠站在門邊,看著爺爺躺在床上,以前記憶里那個能撐起整個宋家的老人,如今卻如同無助的嬰兒一樣,蜷可憐的一團。
宋景棠轉頭淚,一只黝黑的手握著干干凈凈的手帕遞過來。
抬眼,看見聞明淮站在面前,他另一只手撓了撓頭,“小小姐,這是新的,干凈的。”
笑笑說,“謝謝。”
聞廣生走了過來,他走得慢,宋景棠這才注意到,他一條是假肢。
“聞叔,你的是怎麼弄的?還有,為什麼這里會有一座跟宋家一模一樣的房子?爺爺為什麼會在這里?”
宋景棠有一腦袋的疑問。
沒等聞廣生開口,聞明淮先憤憤怒罵,“還不是就是林書翰那個吃絕戶的王八蛋!我爸放心不下你們,就回宋家,正好上林書翰在翻公章和房契,然后……”
“好了!”聞廣生皺眉打斷,“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
林書翰那個畜生!
宋景棠沉聲道:“聞叔,你這條,我一定會給你個代!”
這一刻,聞廣生在宋景棠臉上看到了當年宋長樂的影子,小小姐長大了,愈發像當年的小姐了。
可母倆最大的區別,是眼睛了。
小姐的眼神太了,可小小姐卻堅韌許多。
聞廣生說起了他和聞明淮來這里的前因。
“是四年前有人花錢把我們父子倆雇過來的,我們來的時候,這里已經建好了。而老爺子,那會兒也已經開始發病了。”
聞廣生看了眼床上的宋鴻益,嘆道,“一開始,他每天還能有半天的時間是清醒的。但清醒的時候,他都把自己關在實驗室里。后來,他清醒的日子就來越了……”
宋景棠微微蹙眉。
所以是有人搭建了跟宋家祖屋一模一樣的房子,又把宋家的老人接過來?
“聞叔,雇你們來的人是誰,你們知道嗎?”
聞廣生搖了搖頭:“不知道,那人從來沒過面,只是有一個賬戶,會定期匯款過來,維持這里的開銷。這四年來,也沒有人來這里打擾過。說起來小小姐,你是第一個訪客。”
宋景棠想到之前私家偵探的話,看來這個地方是真的被特意保護起來了。
但唯獨,能進來……
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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