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指揮只是奉旨行事，下旨格殺勿論的是新帝。

北風吹帝駕的窗簾，坐榻之上，閉目養神的慶睜開了眼睛。

君王當民如子、兵如子，但一個想要穩坐江山的君王，必須讓子民們知曉敢背叛君王者會有什麼下場。

第165章

隔了二十多里的路, 再濃郁的腥也無法隨著狂風吹到皇陵這邊。

帝王儀仗何時抵達皇陵、抵達皇陵后如何休整又什麼時辰開始祭奠，整個儀程都由禮部、太常寺提前安排好了, 連慶這個皇帝也只需要按照太常寺卿的主持行事就好，可以一心緬懷先帝，不必為繁瑣禮節多任何心思。

雍王一直住在皇陵附近，今日一早就去皇陵外面等著了，等帝王儀仗到了，雍王朝帝后、太后、貴太妃跪拜行禮，簡單說了幾句客套話，雍王便排在了皇帝侄后、大侄子安王秦弘左側，雖然都是親王，他到底是王叔, 站位尊于安王。

祭祀的排位，帝后并肩居中在前，后面宗親男丁在左, 太后、貴太妃帶著眷居右, 宗親之后便是二相、三公為首的文武百。

大駙馬傅魁屬于宗親, 與秦梁并肩站在四位親王之后，孩子們單獨站在了另一堆。

祭奠先帝有一套繁瑣的跪拜之禮，大禮開始前，秦梁一直在暗暗觀察斜前方的張肅與邊的傅魁。

張肅是皇后, 始終跟皇上站在一起, 離得有幾步遠，這種場合他又不會四張，所以秦梁很難看見張肅的正臉。倒是從離京就跟在他邊的傅魁，秦梁明顯察覺到傅魁幾次投過來的窺視視線以及快速回避，察覺到傅魁幾次按向口的小作。

傅魁在按什麼？必然是他要行刺秦炳的暗！

秦梁被傅魁氣到了, 還是上過戰場的武呢，居然沒有永康沉得住氣，幸好皇上走在前面、十幾位重臣走在后面都看不到傅魁的小作，不然就傅魁那幾次心虛的眼神與小作，能瞞得過有心之人？

在秦梁腹誹鄙夷傅魁時，傅魁也察覺到了秦梁對他的不滿。

傅魁只覺得莫名其妙！

今日要起大早趕路，他與永康都是丑時就開始準備了，傅魁是武將，不在乎折騰這一日，沒想到出發前永康將他到室，塞了先帝當年賞賜的那支紫玉笛給他，說什麼大禮過后永康要單獨在皇陵前給先帝吹首曲子，但永康怕自己或隨行丫鬟行禮的時候不小心摔了紫玉笛，因此要傅魁替收在上。

傅魁知道這支紫玉笛，兩人剛親時永康就時常顯擺這支疑似是漢朝武帝時流傳下來的紫玉笛，先帝駕崩后，永康也真的拿這支紫玉笛吹過幾首哀婉的曲子。那麼傅魁十分肯定，如果今日他敢笨手笨腳摔碎了紫玉笛，等待他的不是被永康休夫，鬧不好還得挨打進牢房！

明明是燙手山芋，面對永康信任的眼眸，傅魁還不能拒絕，還得出一副以能為公主效力為榮的恩神，小心翼翼地將紫玉笛收藏。

付完紫玉笛，永康另外叮囑他，說臘月去探鄧氏時說了幾句難聽話，秦梁可能會給他使絆子，他提防些。傅魁雖然不信秦梁敢在今日來，但這一路他還是對秦梁保持了警戒。

一個王府世子，一個公主駙馬，兩人各懷心思時，大禮開始了。

“跪！”

從帝后到文武百，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再隨著太常寺卿的聲音朝皇陵叩首。

雍王閉著眼睛，額頭重重叩上皇陵前鋪得整整齊齊的青石板，聲音之重，驚得旁邊默默垂淚的秦弘都分心往王叔這里斜了一眼，見王叔臉上也淌著淚，想到父皇與王叔混雜著關心與打罵的兄弟深，秦弘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雍王不知道大侄子在想什麼，他滿心都是對大哥的愧疚。

他明白大哥駕崩前幾次提點他的深意，大哥是怕他造了侄的反，怕叔侄倆自相殘殺。

雍王活了大半輩子了，他最服氣的就是自家大哥，大哥讓他去死他都不爭辯一句，可大哥英明一世，到老卻犯了糊涂，居然要把兄弟倆流流汗打下來的江山留給侄，留給侄為老張家生的種！

這是雍王不能忍的，他寧可按下兒子跟大侄子爭位的野心，也要擁護大侄子坐上龍椅！

雖然要違背大哥臨終前的種種待，可該做的事雍王還是要做，至于小侄，張玠父子該殺，小侄卻不必死，大侄子沒有那麼狠心，他也會替小侄謀一條生路，皇帝、公主肯定是做不了，卻可以將小侄幽在一座府邸，雖然再也出不了門，卻能保證小侄一世的食無憂。

兒子都安排好了，順利的話本不用他手，不順利就是大侄子二侄子出手阻攔兒子、傅魁去刺殺張肅活捉小侄，那時雍王再攔住兩個侄子就。

想著這些，完一跪三叩首的雍王跟著所有人站了起來，再繼續重復第二次跪拜與叩首。

新任衛司統領樊懷忠、前軍統領薛業沒有跪，兩人分別帶著一隊親兵護衛在文武百兩側，其中樊懷忠、薛業的站位正于帝后與第二排的四位親王、太后貴太妃中間空地的兩頭。

跪拜的員們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時時刻刻留意兩位統領在看哪里，包括秦梁，都不知道兩位統領鷹隼般的眼眸都在盯著他們父子以及傅魁。

當太常寺卿主持完最后一次跪叩之禮，當帝后率領宗親與文武百剛剛站直形，皇陵西側突然傳來一道清晰嘹亮的鳴鏑之聲，秦梁心跳加快，這是賀驚雷率領騎兵抵達的暗號，也是他與鄧坤兄弟手的暗號！

趁著所有人都在朝西去，秦梁對準斜前方張肅的背影舉起了藏有袖箭的右臂！

與此同時，秦梁提醒傅魁的“手”與樊懷忠、薛業的“護駕”怒吼幾乎同時響起！

隨著秦梁的袖箭急而出，慶與張肅分別朝左右快速移步同時避開了可能會落在他們上的暗襲，而就在樊懷忠大步沖出來將皇上牢牢護在后之際，知道誰要行刺的張肅已經與薛業如同兩條獵豹一樣分別沖向了雍王父子。

這一切都不在秦梁的預料，但他還是高聲喊著要奉先帝詔誅殺皇太一黨，另一側，永康也厲聲斥責雍王父子偽造先帝詔意圖謀反。當兩人的聲音前后腳地傳遍在場所有人的耳中，秦弘、秦炳、秦仁還愣著，雍王、秦梁已經分別與張肅、薛業起手來。武那邊，鄧坤、鄧泰最先襲的張玠，跟著隨著秦梁一聲令下，早被死死綁在雍王船上的北營副統領王飛也跟著攻向了張玠，包括同來祭奠的北營幾位衛指揮使。

可呂瓚、侯萬中、孟長河、程知許、薛言正等武反應也不慢啊，他們都是忠于天慶帝的，鄧坤兄弟去打皇后的父親張玠，顯然錯在鄧坤兄弟，所以秦梁、永康還沒開口之際呂瓚這幫人就去幫張玠打鄧坤一黨了，待天慶帝親口定了雍王一黨造反的罪名，這幫武殺氣更重。

可憐的文尤其是年邁的嚴錫正、戴綸等人本幫不上忙，無奈之下只得將太后、貴太妃等皇家婦孺們團團圍在中央，很快一隊親兵也沖了過來牢牢護住這幫宗親與文們。

謀反的是雍王父子，秦弘、秦炳這兩個局中人因為過于震驚而反應慢了呂瓚等武，等眼前的混戰將他們拉回神，秦炳怒發沖冠，讓大哥護著幫不上忙一不小心還可能淪為人質的三弟去太后那邊，他幫著張肅去打雍王了，邊打邊破口大罵：“這是皇陵！在父皇眼皮子底下你居然要造反，老秦家沒有你這樣的畜生！”

雍王剛剛五十二歲，雄威猶在，戰場里險些死過好幾回的人，手持提前藏好的短刀同時應付張肅、秦炳這兩個小輩暫時也不算多艱難，一聽永康那話，雍王就知道兒子收買永康擁護大侄子這條師出有名的路走不通了，等他發現兒子調來的五千騎兵竟然是西營張玠手下的兵馬，北營的賀驚雷已淪為被五花大綁的階下囚，雍王便明白今日父子倆徹底沒了活路。

注定是死局，又有什麼好說的？

可就算死，雍王也不認為自己有錯，就算死，他也要死得其所，也要將老秦家的江山留給侄子們！

雍王沒想殺小侄的，但到了這個地步，他只有帶著小侄一起走，才能讓皇位回到侄子們手中，隨便哪個侄子都行！

一刀劃破秦炳的手臂，雍王紅著眼睛沖向了被樊懷忠護在后的慶。

秦梁已經被薛業、傅魁聯手制服，張肅、秦炳包括早已趕過來的一隊親兵都在試圖阻攔雍王，可一個存了死志的開國名將，尤其是一位以悍勇無畏屢立戰功的大將軍，哪怕是衛司、前軍的親兵也難以輕易將其困住。

張肅從親兵那里奪了一把長刀，與秦炳、薛業聯手將雍王攔在了樊懷忠三步之外。

樊懷忠還想護著皇上往后躲，慶卻不再退避，一把出樊懷忠腰間的佩劍，拔影巋然不。

看著幾步外雖然被攔住卻依然死死盯著仿佛是老秦家滅族罪人的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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