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傅硯清的脾氣總是比這張臉好。他輕輕笑著,鄭重地予以答復:“我很期待,也很欣。”
明知他會溫和而沒什麼大不了地夸耀,但喬寶蓓心底還是淌過一意。明知故問:“欣什麼?”
傅硯清靜靜看著。
喬寶蓓偏了偏頭,百無聊賴地自謙:“……我也沒做什麼大事,有什麼可欣的。”
傅硯清聲腔平穩,一字一頓:“小事也是事,用心去做的事,都值得欣。”
他知,他的妻子不備自驅力,鮮主做事,但這是生活環境所造就的。習慣被人推著走,推著按部就班地念小學、初中、高中,推著循規蹈矩地報不興趣的護理專業、考護資證、做護士,在理發店幫客人洗頭發,從未被人期待過——按喬麗珍的傳統想法,恐怕唯一教會的事,便是嫁個好人家,相夫教子,然后平淡度過一生。
也的確做到了世俗意義上的高嫁,沒怎麼吃過苦,純真得仍像一張白紙。
但這是命中該有的。
擁有太多財富,對一些事興味索然,毫無定力,也是在所難免的事。
他該做的就是無條件供養、引導。
口頭發布號令無用,隨口夸贊輕浮。他的事觀念、人生準則是緘口不言多做事。
傅硯清抬手過頭頂的一片花瓣,用僅二人可聞的音量低語:“是覺得看低你了?”
風很輕,連他呼出的氣都掩不過,喬寶蓓沒由來地到心口一燙。
這種覺不辛辣,還是那種怪異的,類似螞蟻啃咬的……電流噼里啪啦的……好奇怪,說歸說,怎麼靠那麼近?
喬寶蓓莫名氣惱,心一橫,不由問他:“這次旅行你可以無條件聽我的嗎?”
突然變得這麼溫好說話,提點要求不過分吧。
傅硯清目如炬,漆黑的眼底沉厚得像高山的雪崩。
喬寶蓓倒吸口氣,覺得看他的眼睛是一件對自己很殘忍的事。
傅硯清:“你想怎麼無條件。”
喬寶蓓其實心里已經麻麻的想好了很多條例,譬如:第一你得對我規劃的路線無異議,第二你得贊助我一筆巨款,第三你得擔任攝影職位給我拍照,第四……
算了吧,對他要求那麼高做什麼?可沒那麼膽。
“就是……”支支吾吾。
傅硯清卻笑,“我會的。”
會什麼啊?喬寶蓓一臉懵。還什麼都沒說呢。
“不過在此之前,我會把這次定額的旅行經費給你。”傅硯清深深的看著:“你需要在規定金額里做好規劃。”
-
回家已是傍晚,喬寶蓓走路走了一汗,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泡個浴。
傅硯清那番話,一開始沒琢磨明白,現在才突然頓悟……他這是又給定目標派活,藍胡子國王的鑰匙!
“計劃做了一天,想好要去哪里麼?”他問。
喬寶蓓目飄忽:“……還沒有,想出海。”
“可以,是想吃海鮮?”
“有點吧。”敷衍,但想到海味又抿了抿。
“
嗯,這次省吃儉用些,吃穿住行不超過十萬,夠不夠?”他看著說道,不像在開玩笑。
喬寶蓓簡直兩眼一黑。
十萬未免也太了,都不夠買一只birkin,他怎麼突然要窮游?
喬寶蓓深吸口氣,從浴池里出來裹上圍巾,正要換淋浴,圓桌上的手機震了下。
隨手拿起來看,本還煩悶,點進去時,手不由頓了下。
宋瑛:【你前兩天丟的那只小熊掛件。】
宋瑛:【好像被李逢玉撿到了。】
好像被李逢玉撿到了。
看到這條消息時,喬寶蓓心中微妙,沒太相信,想問有沒有圖。
字還沒打出去,宋瑛發來了一張圖片:【你看,這是你的嗎?我記得你的掛件好像都沒有LOGO,只有你的英文名,Barbara,對吧?】
圖片上的小熊腳底,確實印有品牌方特地設計的英文名圖標,每個字母都正確,小熊也是那只穿戴珍珠的小熊。
喬寶蓓忘記眨眼,電石火間,那天在樓梯口的畫面,歹毒地閃現在腦海中——倒吸口氣,掩的五指微微張開、蜷曲著:【在哪里撿到的?】
宋瑛:【他說那天撞見你了,不過你好像沒認出來他,反倒還把掛件掉地上了。】
那天那個男人居然真的是他!
喬寶蓓的額頂涌上一熱流,昏昏漲漲的,但分外清醒。當時是真被撞懵了,沒發現,一個勁鞠著躬往私家車走去。
何況都多年沒見了,怎麼可能能當場認出來?高中時他們發乎止于禮,只是私下牽手,很清淺地一下的關系。
怎麼可以這麼巧?
掛件丟了就丟了,喬寶蓓慶幸自己當時沒認出人,否則要是被攔著在傅硯清面前敘一些沒有必要的舊,那的謊言極有可能被他拆穿發現。
意識到這點,喬寶蓓想起自己今天還追問傅硯清掛件下落,不由脊背一涼。
披好浴坐到梳妝臺前,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他要還給我嗎?】
宋瑛仿佛有些無語:【那不然他還能私吞不】
又慨:【好戲劇,你丟的掛件剛好被他撿到。他說想找你要一個地址,直接下單外賣送過去,或者拜托我捎帶,不過你們最好還是加個好友通個話。】
喬寶蓓著這行字,快盯出窟窿了,想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又覺得問宋瑛不太好,干脆回個“好”字。
剛發出去,喬寶蓓便覺得懊悔,可又的確想要李逢玉的微信。
倒非有意想與對方發展不該有的關系,畢竟老同學之間有個微信也不過分。雖然做過男朋友,可畢竟都過了這麼多年,已婚,他估計也娶妻生子了,有什麼好避嫌的。
喬寶蓓把自己哄得很好,在收到宋瑛推送的個人名片后,立即點了添加,順帶的,還打量了一番李逢玉的頭像、昵稱,以及一部分開放的朋友圈容。
他發的不多,大多是醫療方面的資訊,完全沒有個人的生活痕跡。這讓不得不懷疑這微信號其實是他工作號,而非私人的。
-
傅硯清隔天陪吃完早餐才走的,穿著襯西,戴一副黑半框眼鏡,臂彎松弛地攬著外套,其實看著也文質彬彬。
喬寶蓓無意識地著他的側臉發呆,但在他投來目時,又立即低下頭。
今天仍沒什麼事要做,宋瑛有課,牌友又約不了,所以隨口一說,要去小姑的理發店。
傅硯清沒讓自己去,依舊同乘一輛車,四平八穩地將送到。
車窗半開,他看向,溫聲囑咐:“要回家發消息給我。”
喬寶蓓低著頭捋了捋發:“我知道了。”
麗理發店開在杉康路的老式居民樓下,車輛行駛路面狹窄,縱橫停著八百年沒挪過的面包車私家車以及小販的早餐餐車,不是很好開進來,傅硯清非讓司機把車牢牢穩穩地送到店門口。
得虧不是那輛加長勞斯萊斯,但高高立起的三角形雙M就已經足以讓人連連打量。理發店隔壁的包子鋪大爺就一直往這兒瞟。
喬寶蓓腹誹不妙,果不其然,等邁赫轉換方向時,大爺便笑瞇瞇地對打招呼:“又來看你小姑了。”
算是人了,畢竟喬麗珍沒挪窩在這里開了近十年的店,但喬寶蓓不是很喜歡和他們來往,因為他們總議論,不論好壞。
心里是這麼想,喬寶蓓沒表分毫,對他笑笑,立即將玻璃門推開。
前臺小妹剛想說出那句迎賓臺詞,看見,眼睛亮了一度:“蓓姐!”
喬寶蓓對頷首,隨手拿了前臺上的糖拆開往里塞,對店環顧一周——今天工作日,店里清凈沒什麼人,也就一個在洗頭預備剪吹,兩個在做護理或染發。
沒看到喬麗珍,扭頭問小妹:“我姑呢?”
小妹答:“去分店了。”
分店是最近剛建的,就在商圈,占地百平米兩層高,即便不算傅硯清投的那筆錢,喬麗珍也是下了本的。還沒裝修完,資金就已經花了半摞棺材本。
小姑很有商業頭腦,也懂得當下流行理念,不僅招攬全理發師、員工,還在某音某書拍視頻開直播搞宣傳。一開始時被一批男的罵過,惡意揣度過,不過都下來了,引來的客流量還不。
礙于地理位置偏遠,店面太小太舊,偏高端的用戶沒能鞏固下來,還經歷過封號風波……時常把“做人好難”的話掛邊,但事業依舊蒸蒸日上。
喬寶蓓也清楚,人要想干一番事業,可太難了!尤其是男人占的行業,更是難中難。當你初出茅廬還沒站穩腳跟,就有一群壞心眼的男往你上潑臟水,讓你不好過。
喬寶蓓想,等分店搞起來了,麗珍要是忙不過來,也可以去搭把手,還是蠻懂得應對高端客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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